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玄幻小說

初秋,皇城裏的大鐘敲過三響,雨絲裹著寒意飄了下來。
臨近黃昏,皇城壹側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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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七十壹章:十死無生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夜沈寂了下來。
  四峰之間,依舊有修行者在各峰中來往忙碌著。
  破碎的護山大陣必須盡快修好,否則難以留住靈氣。
  殘破的桃簾也開始重新編制,只是靈絲園被毀,導致如今的進程也很是緩慢。
  沈底崩碎的環瀑山已成了壹個巨大無比的土丘,眾人從中尋找著殿中的遺物,壹樣壹樣地收納整理。
  這些事情壹直夜以繼日地進行著,壹個月的時間裏,原本殘破不堪的四峰又煥發了新的生機。
  而原本來往並不頻繁的各峰,在經歷了這次災難之後,交流也開始密切了。
  各峰的寒牢也被大赦,許多妖獸和罪人放了出來,幫助壹起重新建設宗門,戴罪立功。
  寧小齡坐在懸崖上,小腿隨著夜風微微地晃著,她瘦了許多,此刻穿著白裙子,袖間別著壹朵纖細的黃花,眉目因為清瘦也更秀氣了些。
  她身子靠著壹樹雪櫻,微偏著頭,看著山峰間亮起的燈火,看著劃破夜色的劍氣,看著百廢漸興的壹切。
  如今雪櫻早已雕零幹凈,繁茂的葉子在風中垂著,偶然會垂落幾片,掠過她的身邊。
  她明明才十四歲,原本嬌俏的模樣在壹個月間飛速蛻變著,已然有了清冷女子劍仙的雛形了。
  腳步聲從身後輕輕地傳了過來。
  樂柔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崖邊,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側過頭,看著寧小齡始終沒什麽表情的臉蛋。
  寧小齡雖然壹直面無表情著,卻也從來不能將悲傷藏好。
  樂柔看著她,覺得她就像是壹潭被壹夜寒風凍徹的春水,只有那個少年才能消融她心中的冰雪。
  這些天,樂柔經常來找她,與她說話。
  寧小齡也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聽著樂柔說,時不時或點頭或搖頭,作壹些簡單的回應。
  “妳師兄那麽好的人,我們以前竟還那麽誤會他,現在想想,可真是又丟人又可笑啊……”
  “我還記得第壹天妳們來的時候,其實那時我是不太喜歡妳們的……”
  “哎,妳和妳師兄真的不是親兄妹嗎?生得都那麽漂亮。”
  “……”
  風吹坪野,星垂峰谷,兩個少女坐在崖邊,聲音細得像風。
  天窟峰風過洞窟時的萬籟哭聲,每每響起也總令人動容。
  “樂柔,其實妳不用與我說這些的。”寧小齡忽然側過頭,很認真地看著她,壹字壹句地說:“謝謝妳這段時間的照顧。”
  “我……因為我是師姐嘛。”樂柔看著寧小齡的臉蛋,那望來的眸光中,竟有壹種自己在與師尊對望的錯覺,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寧小齡說完了那句話後,就繼續低著頭,看著四峰間遊移的燈火和忙碌的身影。
  “其實……”樂柔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字斟句酌地開口了,她說起了之前的壹些事情,那些自己捉弄寧長久不成反而惹禍上身的事情。
  樂柔壹樁樁地數著,話語中帶著許多歉意。
  寧小齡也像是回憶起了什麽,臉上的笑稍縱即逝,“妳當然鬥不過他的呀,師兄……可厲害了。”
  樂柔用力點頭,安慰著:“嗯,他這般厲害,壹定會回來的。”
  “真的麽……”寧小齡像是在問自己。
  樂柔肯定道:“我要有這麽可愛的師妹,我死都不舍得走的。”
  寧小齡小腿輕輕晃著,她看著身邊這個壹直試圖讓她高興的小姑娘,擠出了壹絲淡淡的笑容,道:“我不就是妳師妹麽……”
  “師妹……”樂柔聞言,心忽然收緊了些。
  寧小齡再沒說什麽,她沈默著從崖畔起身,向著內峰走去。
  樂柔回身望去,欲言又止,悶熱的夏夜裏,寧小齡裙裾上的星輝壹點點暗去。
  她走過了內峰的木梯子,摸了摸腰間的鑰匙,在樓梯的轉角處微微猶豫,然後向著師兄的房間走去。
  如今寧長久的房門鑰匙是由她看管著的。
  寧小齡如常地走入房中,將被子鋪開然後疊好,撣去地面和窗臺的灰塵,桌案上的書也被她壹絲不茍地擺正著,每壹個角都對得整整齊齊,做完了這些之後,她便會學著師兄的樣子坐著,靠著椅背,拿起壹本書翻讀。
  過去寧長久教她識字之時的卷紙都還保留著,上面有不同筆記的改改畫畫,寧小齡看著這些,只覺得與師兄的字跡相比,自己的字簡直像是見到了朱雀神的小灰鴨。
  她每次都能看很久。
  寧小齡同樣知道,有些東西可以留住,有些卻是永遠留不住的。
  夜半三更,她離開了寧長久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瓷瓶中的韓小素正在借著月輝打坐修行,見到寧小齡進來,她主動停下了修行,鉆入了瓷瓶中。
  韓小素天生恐懼著這個世界,唯壹的恩人也離開了,而如今這個小女主人又成天冷冰冰的,她生怕討人嫌,被掃地出門。
  寧小齡卻忽然開口:“妳自己修行就好,不用管我。”
  韓小素微驚,月魄精華對於她的誘惑也是極大的,可她遲疑了壹會兒,還是細聲細氣道:“不了,今天累了……”
  寧小齡沒說什麽,她竟似有些冷,慢悠悠地鉆進了被窩裏,然後側過頭,看著韓小素壹點點消失在瓷瓶中。
  這壹刻的韓小素,窮盡思緒也無法想象寧小齡此時壹閃而過的想法。
  ……
  ……
  張鍥瑜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
  他不知道這只兵器大鵬到底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只是他擡頭仰視的第壹眼,便被怔住了。
  眼前的畫面他其實並不陌生。
  那就像是壹幅平面的枯燥圖畫,整個平面都是黑白兩色的,每壹根線條在遠處的時候,呈現在視野裏的,都是壹個點,只是隨著兵器大鵬的臨近,那個點慢慢地延展成線,更近些之後便由線變作了立體的面。
  他們明明是向上飛著,但不知何時,感觀上傳達的知覺卻是下墜。
  隨著他們的到來,整個世界都在延伸著,線條幾何倍數般高速拉長著,在相觸之後停止。
  兵器大鵬平穩地落到了那看似圖卷的世界中。
  張鍥瑜小心翼翼地走了下來,他擡起頭,發現隨著自己目光的上移,那些黑白兩色的世界,都開始附著上了顏色。
  那些顏色不是單壹的,而是極富層次的,與真實的幾乎無異。
  目光環視過壹周之後,張鍥瑜發現,此處看上去便只是壹個尋常無比的高山了,眼前碑亭相隔,身後雲海翻騰,壹切都顯得那麽真實。
  張鍥瑜本就是掌握著壹部分空間權柄的次神,到此處之後,他竟生出了壹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先前的手段看似尋常,但在他這樣“懂行”的人眼裏,便是令人嘆為觀止的神力了。
  “那壹排白色的房子,其風格可是仿照的千年前古巫族的樣式?”張鍥瑜指了指遠處半山腰,那片幾乎鑲嵌在巖壁中的建築,回憶起了些往事。
  司姓少女道:“那只是妳眼中的白色罷了。”
  “什麽意思?”張鍥瑜不解。
  司姓少女道:“在這裏,每個人所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真正固定的,唯有妳最初看到的那些點和線,剩下所有的壹切,都只是妳主觀上的填充。”
  張鍥瑜皺起眉頭,仔細審視著周圍的壹切,他企圖換壹種想法去觀看世界,但他發現,無論他怎麽欺騙自己,自己眼中的世界都不會產生太大的變化。
  大鵬鳥解體,十八般兵器飛出,刷刷刷地插回匣中,刀劍歸鞘,身材嬌小卻身姿挺拔的少女拾級而上。
  張鍥瑜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這個世界明明那麽地平靜,卻給他壹種真正的危機四伏感,他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山道的盡頭,他隱隱約約覺得,那裏好像藏著古神的王座。
  “這裏是……神國?”張鍥瑜壓低聲音,問道。
  司姓少女搖頭道:“這裏是不可觀。”
  “不可觀?”
  “嗯。”少女點點頭,沒有解釋更多,只是道:“我在觀中排行第四,所以姓司,我還有三位師兄姐和兩位師弟,到時候妳若是想,可以去見見。”
  張鍥瑜仔細琢磨著不可觀這三個字,隨著司姓少女向著雲遮霧繞的高山上走去。
  他內心想著,既然這裏不是神國,那位格應是要低許多的,只是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樣的宗門,可以讓壹個弟子僅用幾招便敗掉壹頭即將邁入五道的兇神呢?
  還是……單單這個少女天賦異稟?
  他斟酌了壹會兒,發問道:“妳們觀中,其他弟子,比之姑娘如何?”
  司姓少女雖然樣子冷冰冰,但卻不吝回答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她想了想,認真答道:“我沒和三師兄打過,但二師兄勝我只需壹招,大師姐勝我……”
  “大師姐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可不敢惹她。”四師姐輕輕搖頭,回憶起以前大師姐教自己兵器招式的痛苦歲月,後來她好不容易每壹樣都學到了大師姐的壹點皮毛,接著她佩刀帶劍下山遊歷,原本是底氣不足的,但很快,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可以獨步天下了。
  張鍥瑜又隨口詢問了幾個關於不可觀的問題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對了,請問仙師,南荒中央那個無頭神的傳說……”
  四師姐冷冷地看了他壹眼,張鍥瑜所有的話語便都凍結在了唇間。
  “這是師尊親自標明的禁地,不允許我們任何人踏足。”四師姐冷冷道:“我唯壹能告訴妳的,便是墮入深淵之人,除了高高在上的神主,其余皆十死無生。”
  ……
  ……
  南荒中央,深淵之底。
  時間像是停止了流動,哪怕是壹片塵埃的下墜都緩慢極了。
  地面上躺著壹個白衣少年。
  少年身體上看不出明顯的傷勢,他閉著雙目,沈靜的面容不知生死。
  他耗費了極長的時間才墜到了地上,然後陷入了更長的沈眠。
  過了很久,少年的手指動了動。
  他手指微動的過程以外界的時間尺度來看,耗費了足足壹個時辰的光陰,漫長得像是壹朵花苞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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