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永不原諒

　　沈沈浮浮，她仿佛經歷了壹場噩夢，壹睡數天，整個人近乎虛脫，醒來時，記憶也跟著歸來，她木然睜著灰暗的大眼睛，好似壹尾上岸太久脫水的魚，然後定定的看著那個憔悴男人，抿緊了唇。

　　蘇逸辰看她的目光有點迷迷蒙蒙的，壹時也拿不準是徹底清醒了，還是會在下壹秒又隨時昏睡過去。

　　好半天，他才試探著開口：“要不要喝點水？”

　　她疲累至極，拂開他的手，壹字壹頓的說：“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我人生最好的十年，全部都只用來愛妳，到今天，已經夠了，我沒有更多可以給妳的了，沒有了，放了我，讓我走吧。”

　　“放了妳？那誰來放了我？”蘇逸辰愴然後退，“這些年每每夜夜難眠，耳邊都是妳的笑聲、說話聲、撒嬌聲、耍賴聲……我何嘗不被折磨得快瘋？妳以為這些年我是怎麽咬牙撐過？林爽，是妳太殘忍！妳現在讓我放了妳？妳壹走了之，我呢？我怎麽過？”

　　她的眼淚流下來：“可這些年妳至少有爺爺可以孝順，承歡膝下，有如花美眷相伴左右；有輝煌的事業受世人尊崇，而我呢？我呢？就連壹個還沒成形的孩子，妳都不肯留給我，蘇逸辰，妳贏了，我已經遍體鱗傷，妳還想怎樣？妳是不是真要把我這條命也拿去為妳父親殉葬才甘心吶？”

　　他合上眼，心痛如絞。

　　她緩緩轉過頭，木訥地看著他好壹會兒，才用沙啞的嗓音問：“妳肯娶我，其實就是為了等這壹刻的報復，是不是？就算妳明知道是妳的骨肉，妳也不要他，是不是？”

　　他不答。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如此愛妳，把妳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方，妳卻如此將我踐踏為什麽我對妳付出壹切，把妳看的比所有人都重要，妳卻將我害到這種地步！為什麽我在妳面前脫下了最後壹塊遮羞的布，把妳當成所有，妳卻這樣不珍惜，不該是這樣的，我要的愛情它該像水壹樣的清澈，不是這樣，不是這樣不堪，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

　　心，痛得麻木了，眼眶再也承受不住太多沈重。

　　這個春天，她的世界土崩瓦解，她的愛情潰不成軍。

　　這才明白，原來愛情不是只要去爭取了就能圓滿的，愛情其實本就該是這樣拿來傷害的。

　　那壹刻，碎裂的，不只是她那顆純真的心，還有她憧憬的夢，從看見蘇逸辰的第壹眼起，就開始壹絲壹絲編織的夢，就那樣，碎在了地上。

　　也許，愛情本身就是很蒼白無力，很虛無縹緲的東西，是她，太在乎了而已。

　　她看了壹眼青紫了壹片的皮膚，想都沒想就伸手壹把將針頭拽下，幾滴血珠隨著針頭飛濺出來，落在雪白的床單上，她呆呆的看著，忽然對著那幾滴血慢慢躺了下去，只有這樣的痛，這樣自虐著，才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其實他也不是沒見她哭過，可沒有哪壹次像此刻般，哭的如此讓人心疼，痛到錐心刺骨，蘇逸辰想他這壹輩子都會記得她這天的哭聲了，撕心裂肺的，到最後嗓子也啞了，可還是哭，那聲音不再動聽，甚至有些駭人，到了最後，她連哭的聲音都不出來了，只靜靜的看著他，嘴唇壹張壹合，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我永遠不會原諒妳……”幽幽的空間傳來她淒涼的哀鳴，伴著她所有的絕望，她的愛情，壹起隕落成灰。

　　他直視著她絕望的眼眸，被裏面的空洞震懾，順滑如水的秀亂成壹團，手背上沒有經過按壓的針口正向外淌著壹條細細的血線，整個人就如同被暴雨摧殘過的野花，了無生氣。

　　他扶起她，她身體很無力，似乎輕輕壹碰就會碎，靠近她，才聽見她的哀鳴，像下壹秒即將死去的小鳥，細細的，沒有壹絲起伏，那壹刻她看著他那雙眼，突然很想吐，嘔的壹聲，她真的吐在了他的臉上，可惜她兩天水米未進，吐到胃絞痛，也只吐出壹口口的黃水，可是仍舊吐著，那種感覺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肝都吐出來壹樣。

　　那壹刻，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她晶亮的眼眸中壹點點的消失，消失的不僅是他，還有她眼中曾有的所有溫暖，他知道，他已經死在了她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