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章怎麽補償？

　　回憶總是缺憾，或是少做了些什麽，或是莫名犯下的錯誤，還有無數不願意觸碰的傷疤。
　　過往的點點滴滴閃電般自林兮腦海中劃過。最初的她充滿陽光、意氣風發，眼中只有王朝同時代最傑出的那些年輕人。然後是家族巨變，壹個個長輩，包括她視之為偶像的林玄尚先後倒下，大變當頭，那些平日裏慈祥鎮定、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老人們全都露出了本來面目，貪婪、恐懼、瘋狂，不壹而足。就是家族致力標榜的廉潔，揭開表層後地下原來也是如此不堪。
　　那個時候，無數長輩看中了她本身的價值，就是身體、容貌和才華，試圖用聯姻甚至是出賣的方式換取自己那點利益的安全。為了說服林兮，他們使出了種種手段，曉以大局的有之，哭鬧撒潑的有之，甚至還有當面自殺的。為了讓林兮的壓力足夠大，壹個生命行將盡頭的老人居然真的撞死在林兮面前！為的，是想把兩個涉案的孫子從監獄裏撈出來。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林家很大，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而林兮還太年輕，她的世界中沒有過黑暗和齷齪。在相當長的壹段時間內，林兮每晚都會做噩夢，夢見那個老人向自己沖過來。自己側身避讓，然後他狠狠地撞在了墻壁上。老人沒有減速，也沒有遲疑，林兮沒有攔住他的結果就是撞死。直到現在，林兮還會偶爾想起當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無數人都在逼林兮離開楚君歸，離開那個壹窮二白的小子。而擺在林兮面前的有元帥、有內閣大臣，也有部長，這是高的。沒那麽多門路的林家人找的則是上將、中將，甚至還有些不那麽富的富商，年紀則是從40到130都有。為了讓林兮同意自己的選擇，許多林家人自己先打了個不可開交。
　　唯壹站出來抗爭的只有林兮的父親，但是他的力量十分有限，轉眼間就被徹底壓制。為了讓林兮屈服，牢裏的林家人甚至攀咬了林兮的父親，把他也弄進了監獄，然後告訴林兮，想要救父親的話就得把他們也弄出來。
　　林兮還記得，在父親入獄的那個夜晚，面對同時來訪的三位長老，她曾經絕望地嘶喊：“林家還有那麽多女人，願意走這條路的很多！為什麽壹定是我？！”
　　那個時候，坐在中間的高瘦長老用不帶壹絲溫度的聲音說：“她們賣不了那麽多。”
　　整件事的過程中，林家老太爺壹直沈默。這讓林兮徹底死心。
　　林兮這才把腿放下，說：“就這樣吧。現在，回去幹活？”
　　林兮長腿壹揚，直接把腳腕擺到林兮眼前。雪白纖細的足踝上，有個清晰的爪印。
　　林兮哼了壹聲，“妳當然不會！但是開天會，妳手下那些人會！妳只需要給個暗示就夠了。”
　　“我還沒說什麽事呢！”
　　“好的，我不會為難他的。”
　　“博士也來了嗎？”
　　楚君歸大吃壹驚：“我沒有！”
　　林兮看著楚君歸的樣子，又是壹笑，說：“不要想那麽多，我就是隨意說說的。不過妳如果願意答應呢，我也不介意。”
　　時間無法逆流，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那時的林兮如同黑屋子裏的小女孩，沒有光明，沒有方向，也有仿徨、無助乃至動搖和自暴自棄。她能做的就是把林家這艘沈船和楚君歸切割，唯壹的方式就是她離開。當時她沒有把自己的遭遇告訴楚君歸，現在就更不可能說了。過去就是過去，只應該埋葬在時光裏。
　　試驗體不會吃醋！楚君歸心裏為自己辯解。
　　林兮按住了楚君歸的嘴，說：“那裏有什麽我不想知道，也不關心。我就想知道妳為什麽不叫上我。”
　　楚君歸別無選擇，只能點頭。最後還想掙紮壹下，說：“我沒有打妳，那是……”
　　楚君歸知道這個問題逃不過去，只好實話實說：“我看到了妳和羅納德逃跑的過程。我認為他當時誇大了傷勢的嚴重性，他完全可以有限度的行動，妳不用背他。”
　　林兮哦了壹聲，說：“這是我們商量好的策略，他偽裝重傷頻死，然後當追兵註意力都在我身上的時候他突然爆發偷襲，爭取殺掉或是重傷壹個追兵。少壹個人的話，就好辦多了。”
　　如今不過幾年時間，當初那個林家人口中的白丁小子已經成為王朝元帥，而且是自帶兩支艦隊的元帥。光年的實力也膨脹到巔峰林家拍馬也追不上的地步。當初的林家如果抱住楚君歸這條大腿，就算船翻了，人也能救出不少。可惜沒有如果，如果林家掌權的那批人有這種眼光，也不會落到當日那種地步。政敵的攻訐是壹回事，林家自身如果沒有把柄，那就算是徐冰顏親自謀劃也沒有用處。
　　“什麽事都可以。”
　　“那裏面是……”
　　“記住，是任何事！”
　　林家曾經幾番起落，都靠著堅毅不拔壹次次挺了過來，越走越高。但如今真正站到了最高處，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卷土重來的信心，為了保住權勢和地位，每個高位者都在不擇手段。越是平日裏滿口仁義道德的，這種時候越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到了最後，反而是不怎麽受家族待見、名聲也不是很好的幾個人站了出來。他們沒有選擇拯救家族，只是盡可能地庇護了壹些無辜的族人。
　　“可以。”
　　林兮嘴角微微勾起，忽然說：“妳就是吃醋！”
　　“那好，跟我結婚。”這壹句，林兮是在心裏說的。現實中，她說的是：“記住妳說的話，等我想好了要什麽的時候，會告訴妳的。”
　　楚君歸只能舉起雙手，說：“我答應了。”
　　“壹個信號發射裝置，用來通知博士我們位置的。”
　　為什麽要補償，補償什麽？自己哪裏做得不對了，還是說這只是她的壹個策略？試驗體的老毛病又犯了，瞬間發散思維，並且全面檢視以往數據，以便尋找壹個有邏輯支撐的答案。
　　聊到這個時候，重逢以來的種種尷尬氣氛總算是過去了。不過林兮還不打算就這麽放過楚君歸，於是問：“妳和開天進那個地洞的時候，為什麽不叫上我？”
　　僵持了壹會，林兮伸出兩根手指，在楚君歸面前晃了晃，說：“兩個要求，我就原諒妳！還會忘記妳動手打我這件事。”
　　走到營地邊，林兮又看到了那根高聳入雲的發射桿，這時桿體已經完全裝好，開始工作了。林兮開始沒有感覺，但是當發射塔工作時，她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些什麽。以前她和楚君歸僵持著，不好開口問，現在就沒這顧慮了，於是指著高桿問：“這是什麽？”
　　楚君歸很想說，活在哪裏都壹樣能幹，不過林兮沒有帝斯諾的調整，可能不理解這句話，於是就跟著林兮返回營地。路上，林兮特意強調了壹下：“我和羅納德什麽事都沒有，也不可能有。我只是覺得，他會是壹個很好的合作夥伴，並且當時算是患難的戰友。”
　　有些透著黑色幽默的是，當時有不少還有點小權勢的林家人在林兮面前咆哮，只要林兮不從，那就要把楚君歸怎樣怎樣，說得好像隨手可以捏死楚君歸這只螞蟻壹樣。反倒是那幾個還在位的大佬不聲不響，有人暗中找了些殺手，然後就沒了動靜。此後不久，楚君歸就打出了驚天動地的行星戰役，殲滅了近百萬聯邦地面部隊，逼得聯邦走上談判桌。自此之後，就再也沒人說要把楚君歸怎樣了。
　　楚君歸就算是得到了帝斯諾文明的加持，也不可能知道林兮此刻心中的想法。
　　“總而言之，羅納德畢竟和我壹起戰鬥過，妳就別為難他了。”
　　暗示都不需要，環境裏留個信息就行了……楚君歸心想。
　　“好的。”
　　“沒問題。”楚君歸答應了下來。
　　“好的。”楚君歸認真地想，以人類正常的需求，現在自己辦不到的事情還真不多，剩下真正大事都是什麽遷移恒星、覆蓋黑洞之類的。
　　林兮盯著楚君歸的眼睛，看得他心煩意亂，意識覆蓋範圍壹會50米，壹會100米。
　　“那好吧，我理解錯誤。”
　　林兮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見面的那壹刻。那時的林兮，讓實驗體從此有了驚艷這個概念。楚君歸恍惚了壹下，下意識地問：“補償？”
　　回憶壹閃而逝，林兮忽然露出笑容，說：“我不走也行，妳準備怎麽補償我？”
　　“這麽大的事，他肯定會親自來。至於什麽時候進來，要看外面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首批進入者沒有退路的事，博士應該已經知道了，大概正在著手解決吧。”
　　聽到這個消息，林兮的心情放松了壹些，畢竟她也不想死在真實夢境，然後讓外面的身體變成壹灘沒有意識的死肉。
　　同壹時刻，在幾千公裏外的壹座雪山上，正發生著壹場激烈戰鬥。十幾個身影在空中飛舞，正在圍攻中間的壹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