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上午的四堂课结束之后，吴晓红与陈滔滔并肩往校内的学生餐厅走去，打算尽快在那里解决掉急迫的民生问题。
　　走着走着，吴晓红看到叶大郎大跨着步朝她走来，一见到他的脸，她又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绮丽情事，于是当下便红着脸避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啊，叶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餐？」陈滔滔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吴晓红的羞怯情绪，像平常一样地对叶大郎寒暄。
　　「小红，快跟我回去。」叶大郎仅是瞪了陈滔滔一眼，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以为他又在乱吃飞醋了，吴晓红别扭地瞪着缠上自己手臂的大掌，有些不甘愿地任他掐握着，并没有甩开。
　　「我跟滔滔要去学生餐厅吃饭，要一起的话就跟着来，不要的话就放手。」总不能因为答应要跟他交往，就全面放弃跟好友相处的时间吧？陈滔滔是她赚钱的好战友，她怎么样都不会跟陈滔滔疏远的。
　　「现在不是跟这个大头呆去吃饭的时候，快点跟我回去。」叶大郎手臂用力一扯，便将吴晓红整个人拉着走。「我妈刚打电话通知我，你的手机放在餐桌上没有带出来，她刚刚接到你的电话，说你外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被邻居送到医院去了。」「啊？怎么会这样？」一听到这个消息，吴晓红整个人急得都哭了。「外婆她有没有怎么样？从楼梯上摔下来？她一定又上楼去晒衣服了，我明明买了一台烘衣机给她，为什么她总是要上楼去呢……「」跟着叶大郎拉扯的力道往前走，吴晓红不安地呢哺着，「外婆她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大郎，叶妈有没有听说外婆到底伤成什么程度？」外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万一外婆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彻底变成孤儿了……「好像手还是腿骨折了，我也没时间仔细问，我妈只叫我快点带你到省立医院去，你外婆已经被邻居送到那里去急救了。」一听到叶大郎也要跟着去，吴晓红才想到他下午有课。「没关系，大郎，我自己赶去就可以了，你下午还要上课……」「你这是什么话？你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还有，他老妈特地叮嘱他，一定要给小红的外婆最好的医疗照顾，钱的问题她会搞定，要他叫小红别操心医药费的问题。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当着小红的面讲出来，免得她又跟他客气万分，他不喜欢看到小红把他们之间的情分算得太过清楚ｃ「可是……」「别再可是了，我们快点走吧Ｚ」叶大郎边说边回头，眼神终于与陈滔滔对上。「喂，大头呆，下午的课你记得帮小红请个假。」「好。」被唤作大头呆的陈滔滔委屈地回应着。
　　他的头真的很大吗？他看起来很呆吗？呜……望着他们手拉着手着急离去的背影，陈滔滔不禁呜咽一声。
　　无端被当作假想情敌的感觉，直的让他好想大唱：「太委屈……」趁着吴晓红在病房里与外婆谈话的空档，叶大郎到医院的柜台去将外婆的住院手续办好，还顺便请了个全职的看护。
　　没想到叶大郎的一片好心，却在稍后被吴晓红以及她的外婆给彻底地拒绝。
　　才刚跨进病房，叶大郎便听见里头的一老一小好似正在争吵，而他突然间的出现，并没有让她们吵架的情况改善一些。
　　「小红，这男人是谁？」右手手肘里着石膏的王云妹见到这个陌生的男人一走进来便直接握住外孙女的手，脸上马上就露出不愉快的神情。
　　「外婆您好，我是小红的男朋友，我叫叶大郎。」还没等吴晓红开口解释。叶大郎就自行将他的身份说了出来，他装出自认为最和善、最讨好的脸色来面对初次见面的外塞希望能够赢得外婆的好印象。
　　「男朋友？小红，你还在念书，哪有时间交男朋友」「王云妹冷哼一声，责备的眼神移回外孙女脸上。」别因为一个男孩子就把功课耽误了。「「外婆、我跟他……」「外婆。我跟小红虽然在交往，但是我们的功课绝对不会被影响的。」再次快口抢了吴晓红想讲的话，被人当面这样子讲，叶大郎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就算是长辈，也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吧？
　　「谁是你的外婆？不要半路随便认亲戚。」王云妹在床上面难地翻着身，斜眼瞥视着站在外孙女身旁的高大男孩ｃ这个男孩子生了一双会勾魂的桃花眼，长相俊俏迷人，口齿也算是伶俐清晰；就跟当年拐走她宝贝女儿的臭男人一个样儿！
　　她生平最讨厌长得俊俏的男性，她的宝贝女儿当年就是跨不过情关，所以跟着那个臭男人跑了，离家出走好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她终于得到女儿的消息时，却是女儿和那个臭男人双双死于车祸的悲惨讯息。
　　他们留下了正在牙牙学语、不到两足岁的小红给她这个老妈子，她含辛茹苦地将小红拉拔长大，可不能再让小红重蹈覆辙啊！
　　年轻人总时兴自由恋爱，一旦疯狂爱了之后眼睛里面就容不下其他的事物，王云妹不想再承受一次当年的痛，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小红这么快就交男朋友的。
　　「小红，外婆不准你交男朋友，你马上跟他分手，知道吗？直到大学毕业、找到稳定的工作之前，你都不可以交男朋友，谈恋爱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你听到了吗？」「外婆我……」吴晓红刚刚与外婆争执的是，她想留在医院里照顾外婆，直到她出院为止，但是外婆却不准她请假，因为学费已经缴了那么多钱，外婆希望她认真地上课。
　　但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就算外婆可以马上出院，里着一只手要怎么料理自己的日常生活？
　　没想到臭野狼一闯进来，她和外婆之间的争执点又多出了一个。
　　「外婆。我爱小红，小红也爱我，所以小红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您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没想到臭野狼会这样顶撞外婆，吴晓红连忙拉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喂！
　　你别说话啦！」
　　「你看你看。像这样子没教养的男孩子，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听外婆的话，快点跟他分手，你乖乖念书，毕业之后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再找一个稳定的男人结婚生子……」「外婆、您这样讲就不对了，我和小红是……」「不是叫你闭嘴吗？臭野狼，你给我乖乖站到旁边去，别吭声，一句话都不要讲，好吗」「吴晓红将叶大郎拉到边边，低声警告着他：「不要惹我外婆生气，外婆她有高血压，万一生气的话会很危险的，你安静点儿，不要跟她顶嘴，算我拜托你了。」「喔！好吧！」叶大郎将唇抿成一直线，虽然为自己受到的委屈感到愤愤不平，但是她都这样子求他了，他只好乖乖地听话闭嘴。
　　「外婆，您不要生气，躺下来好好休养，好不好？」「我只是手骨折，并不是生什么大病，我不要住院，更用不着你留下来照顾我，你快点回学校去上课。」「可是……」「真要有什么事的话，我会请隔壁的阿邱婶帮忙我的，你不用担心外婆，我虽然年纪大了，照顾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不放心啦！外婆，我……」话题再度被打断，这次闯进来的是护士小姐。「请问一下，刚刚楼下柜台说你们有要请看护，我把人带来了，这位是黄小姐，有什么问题要交代、要注意的，可以先跟她沟通清楚，我们的看护是十二小时轮班制的，所以晚上还会有另外一位张小姐过来交班。」护士小姐僻哩咱啦的话语让吴晓红及王云妹一脸茫然。
　　「我们……没有要请看护啊2」吴晓红望着朝她们微笑点头的看护小姐尴尬地摇着头。外婆住院了，她当然得自己亲自照顾外婆才行，况且，她哪有那个闲钱可以请看护啊？她可能连住院的费用都付不出来了「我没有要住院，护士小姐，我们不需要请看护，你一定是搞错了。」生怕浪费一丁点的费用，王云妹连忙跟护士小姐讲清楚，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想留在医院里观察，多住院一天，就多一天的开销，如果要累得小红花更多时间打工赚钱的话，她会心疼到死的。
　　「可是，住院、请看护的各项手续以及费用都已经付清了耶！你们现在又不想住院了，那么这些费用……」「付清了？是谁去付的钱？」王云妹讶异地瞪着护士小姐和以为自己的工作即将不保的看护小姐，她们会不会是搞错病人了？小红连生活费都要辛苦打工赚取，怎么可能有钱替她请看护？
　　吴晓红询问的目光转向身后的叶大郎身上，叶大郎露出了无辜的笑容，沉默地点头承认了一切。
　　「我想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护士小姐，我没有要住院，也没有要请看护，请你们去查清楚之后再说吧！」「外婆……」吴晓红无奈地又瞪了叶大郎一眼，只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外婆。
　　「是大郎替我们付了钱，我看您就安心在医院里住几天吧！」「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付钱？谁要你这么做了？」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王云妹口气不善地质问着叶大郎：「你想用钱收买我这个老人家吗？哼！门都没有。」受到误解的叶大郎开口想要替自己辩解，随即又想起吴晓红的叮咛，只好硬逼自己闭上嘴，委屈万分地望着吴晓红。
　　「这事我待会儿再跟你算帐。」吴晓红转头碎碎念地瞪了叶大郎一眼。然后继续劝着顽固的外婆。
　　「外婆，您刚刚不是说不准我请假、不要我留下来照顾您吗？但是我是真的不放心让您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如您就答应留下来住院，好不好？让看护照顾您的话我才不会担心……」「不用了，我才不要随便花一个陌生人的钱，免得到时落人口舌。」王云妹再度斜瞥叶大郎一眼，笃定他一定会像刚刚那样没大没小地顶嘴，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自从他答应小红会闭嘴不再说话之后，就真的连一个字也没吭过声。「外婆，既然您不答应住院的话，那我还是依照原订计划向学校请假，回老家陪您，直到您的石膏拆下来、手臂恢复自由活动为止。」「你疯了吗？等石膏拆下来可能要一个多月以后耶！」「没关系啊！大不了就休学一年，反正，我是不可能把受伤的您一个人丢在家里头的。」吴晓红脸上的固执表情教王云妹有些惊慌，当初她的宝贝女儿坚持要跟心爱的男人结婚的表情，就跟现在的小红一模一样。
　　「小红，外婆真的……」
　　「外婆，我知道您是怕我耽误了功课，但是学业成就跟外婆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外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我书读得再好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可能放受伤的外婆一个人在家里的。」听到吴晓红充满孝心的一番话，坐在后头的叶大郎着迷地望着她的背影，真不愧是他的小红啊！就算她的外婆这么蛮横不讲理，她还是这么地孝顺，这么为她的外婆费心，他真的愈来愈爱她了……沉默良久之后，王云妹败下阵来。「好，我留下来住院，可是我不希望花陌生人的钱，小红，你一定要把外婆的医疗费用还有看护的费用，一毛不差地还给他。」王云妹有着这样的自信，她辛苦养出来的孙女儿，绝对不会是一个只会依赖男人的懦弱女子。
　　「外婆，我知道，我会把钱还给他的。」
　　得到小红的保证之后，王云妹总算勉强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既然有了看护，她更是不愿意小红在医院里久留，于是便匆匆地赶她回去，不希望小红为了她旷费掉太多的课程。
　　回程的路上，吴晓红一直沉默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由于是非假日的下午，北上的火车车厢里空荡荡的，两人并肩坐在柔软的位置上，沉默一直横梗在两人之间。
　　知道她生气了，所以叶大郎一路都乖乖地不敢随便招惹她。
　　关系金钱方面的事情，他知道她有她一贯的坚持，但是他刚刚鸡婆地直接去付钱的举动，完全是他老妈授意要他这么做的。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一直不讲话，就是怕触到她的痛处，她一火大起来真的是令他难以招架，所以他只好压抑住自己，闷闷地坐在她的身旁一句话也不吭。
　　火车过了桃园站，乘客渐渐多了起来，车上的人声虽然热闹了起来，但是吴晓红还是一语不发，叶大郎看着她望向窗外沉思的侧面，心里虽然着急得要命，但就算想逗她讲话，她不理他就是不理他，所以他只好静静地等待。
　　一路往北的火车开进地下铁道之后，车窗外的景色变成黑漆漆一片，终于，沉默许久的吴晓红开口了。
　　「臭野狼，谢谢你。」
　　还以为她会怪他多管闲事，没想到竟能得到她的真诚感谢，叶大郎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她。「不客气，小红，你也不想想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像这点程度的帮助，不需要说谢谢吧？」「总之，谢谢你了，还有，我会尽快把钱凑齐，还给叶妈的。」吴晓红当然知道那笔钱不是叶大郎拿得出来的数目，一定是叶妈交代他做的，她满怀感谢，但是该跟人家算清楚的，她一定不会模糊带过，人情方面，她感激万分地承受，钱的部分，等她有能力之后一定会全部还清的。
　　「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叶大郎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环住吴晓红的后颈。「好，就先让你欠着，什么时候还都没有关系，不过，不准你又偷偷去接什么额外的打工喔！妈要是看到你这么辛苦的话，会很心疼的。」吴晓红顺势将头轻靠在叶大郎的肩头上，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可以陪着她、当她的依靠，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安心。
　　「嗯，谢谢叶妈，还有，也谢谢你。」
　　「你到底要谢我几次啊？我不爱听你说谢谢，感觉你好像把我当成外人似的。」见她只是淡淡地微笑，他压低身子与她头靠着头，然后在她耳边悄声埋怨：
　　「小红，你刚刚真的很无情耶！你外婆要你跟我分开，你为什么不反驳她？
　　她今天第一次见到我，为什么就酱讨厌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恼她了？
　　「
　　「唉！其实外婆也是为了我好……」
　　「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起来真的这么差劲吗？」叶大郎的目光移到车窗上，那上面映着他紧皱眉头的样子，他就这么不讨老人家的欢心吗？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惹人厌？
　　「我外婆一定是因为看到你长得太帅，满脸桃花样，怕你把我拐走，所以才会对你这么凶的。」「孙女儿长大了，被男人拐走这是很正常的吧？她就算再担心也没用啊！
　　而且，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喂！我跟你说真的。」吴晓红将爸妈当年受到压迫的激烈爱情故事简洁地告知叶大郎。「我外婆最讨厌长得帅的男人了，所以，你自己小心一点，我看外婆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肯接受你唷！」「哇哇哇哇！长得帅也有错喔？小红，这是非战之罪吧？那根本是你外婆个人的偏见，还有对你爸爸的长年积怨，跟我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叶大郎听得一愣一愣的，为什么这种鸟事会发生在他的头上啊？
　　「小红，你不会因为太孝顺你的外婆，就听从她的话跟我分手吧？我可不准这种事情发生喔！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管好与坏，你这辈子都得跟我绑在一起了。」「哎，你这样子很鸭霸耶！」「我不管！总之，这辈子我赖定你了，你不可以不要我！」「喂，臭野狼，你真的很好笑耶！这句话很像是八点档的苦情女配角才会讲的台词，你怎么讲起来这么顺口啊？」叶大郎瞪大了双眼直视着吴晓红，她看起来很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他却感到极大的警报正在狂响。
　　从刚刚吴晓红跟她外婆之间的互动看起来，她真的是个很孝顺的小孩，万一她真的听从外婆的建议跟他分手的话，他一定会受不了而发狂的。
　　「你答应我，不会因为你外婆的意见就轻易地跟我分手。」叶大郎收紧左臂，将吴晓红的肩膀紧紧抱住。「你说过喜欢我的，是不是？你不会为了你外婆的偏见就讨厌我的，对不对？」火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许多等不及的乘客纷纷往前方车门走道集中过去，吴晓红掰开叶大郎的手，催促着他：「该下车了，我饮料店的打工并没有请假，现在赶过去应该来得及。」「吴晓红！」叶大郎很少连名带姓地喊她，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就是直的在生气了。
　　「好啦，快点下车了啦！」
　　「吴晓红！」
　　「我刚不是说好了吗？你耳背没听到啊？臭野狼，限你一秒钟之内马上给我站起来、下车，要是害得我打工迟到的话，你就完蛋了！」「喔！」听见她别扭的应允以及恐吓威胁的话语，叶大郎连忙起身拉着吴晓红跟在下车的人群之后，原本只是轻握的双手由于她反握住他而变成十指紧扣，他极开心地扯开了唇角，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