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封神演义 by 许仲琳
2018-5-28 18:50
第八回 方弼方相反朝歌
诗曰:
美人祸国万民灾,
驱逐忠良若草莱。
擅宠诛妻夫道绝,听谗杀子国储灰。
英雄弃主多亡去,俊彦怀才尽隐埋。
可笑纣王孤注立,纷纷兵甲起尘埃。
话言晁田、晁雷押姜环至西宫跪下。
黄妃曰:
“姜娘娘,你的对头来了。”
姜后屈刑凌陷,一目睁开,
骂曰:
“你这贼子!是何人买嘱你陷害我,
你敢诬执我主谋弑君?皇天后土
也不佑你!”姜环曰:
“娘娘役使小人,
小人怎敢违旨?娘娘不必推辞此情是实。
”黄妃大怒:
“姜环,你这匹夫!你见姜娘娘这等身受惨刑,无辜绝命皇天后土,天必杀汝!”
不言黄妃勘问。
且说东宫太子殷郊、二殿下殷洪弟兄正在东宫无事弈棋,只见执掌东宫太监杨容来启:
“千岁祸事不小!”太子殷郊此时年方十四岁,二殿下殷洪年方十二岁年纪幼小,尚贪嬉戏,竟不在意。
杨容复禀曰:
“千岁不要弈棋了,今祸起宫闱,
家亡国破!”殿下忙问曰:
“有何大事
祸及宫闱?”杨容含泪曰:
“启千岁:
皇后娘娘不知何人陷害,
天子怒发西宫剜去一目,炮烙二手,如今与刺客对词,请千岁速救娘娘!”殷郊一声大叫同弟出东宫,竟进西宫。
进得宫来,忙到殿前。
太子一见母亲浑身血染,两手枯焦,臭不可闻,不觉心酸肉颤近前俯伏姜皇后身上,跪而哭曰:
“娘娘为何事受此惨刑?母亲,
你总有大恶正位中宫,何轻易加刑?”姜后闻子之声,睁开一目母见其子,大叫一声:
“我儿!你看我剜目烙手,
刑甚杀戮。
这个姜环做害我谋逆;妲己进献谗言残我手目;你当为母明冤洗恨,也是我养你一场!”言罢大叫一声:
“苦死我也!”呜咽而绝。
太子殷郊见母气死,又见姜环跪在一傍,
殿下问黄妃曰:
“谁是姜环?”黄妃指姜环曰:
“跪的这个恶人就是你母亲对头。”
殿下大怒,只见西宫门上挂一口宝剑,殿下取剑在手,“好逆贼!你欺心行刺敢陷害国母!”把姜环一剑砍为两段,血溅满地。
太子大叫曰:
“我先杀妲己以报母仇!”提剑出宫,
掉步如飞。
晁田、晁雷见殿下执剑前来,只说杀他,不知其故,转身就跑往寿仙宫去了。
黄妃见殿下杀了姜环,持剑出宫,
大惊曰:
“这冤家不谙事体!”叫殷洪:
“快赶回你哥哥来!
说我有话说!”殷洪从命,
出宫赶叫曰:
“皇兄!黄娘娘叫你且回去
有话对你说!”殷郊听言回来进宫。
黄妃曰:
“殿下,你忒暴躁,如今杀了姜环,
人死无对。
你待我也将铜斗烙他的手,或用严刑拷讯,他自招成,也晓得谁是主谋我好回旨。
你又提剑出宫赶杀妲己,只怕晁田、晁雷到寿仙宫见那昏君,其祸不小!”黄妃言罢殷郊与殷洪追悔不及。
晁田、晁雷跑至宫门,慌忙传进宫中,
言:
“二殿下持剑赶来!”
纣王闻奏大怒,
“好逆子!姜后谋逆行刺尚未正法,这逆子敢持剑进宫弑父,总是逆种不可留!着晁田、晁雷取龙凤剑,将二逆子首级取来,以正国法!”晁田、晁雷领剑出宫已到西宫。
时有西宫奉御官来报黄妃曰:
“天子命晁田、晁雷捧剑来诛殿下。”
黄妃急至宫门,只见晁田兄弟二人捧天子龙凤剑而来。
黄妃问曰:
“你二人何故又至我西宫?”晁田二人便对黄贵妃曰:
“臣晁田、晁雷奉皇上命,
欲取二位殿下首级以正弑父之罪。
”黄妃大喝一声:
“这匹夫!适才太子赶你同出西宫,
你为何不往东宫去寻却怎么往我西宫来寻?我晓得你这匹夫倚天子旨意,遍游内院玩弄宫妃。
你这欺君罔上的匹夫,若不是天子剑旨,立斩你这匹夫驴头。
还不速退!”晁田兄弟二人只吓得魂丧魄消,
喏喏而退不敢仰视,竟往东宫而来。
黄妃忙进宫中,急唤殷郊兄弟二人。
黄妃泣曰:
“昏君杀子诛妻,我这西宫救不得你,
你可往馨庆宫杨贵妃那里可避一二日。
若有大臣谏救,方保无事。”
二位殿下双双跪下,
口称:
“贵妃娘娘,
此恩何日得报?只是母死尸骸暴露,望娘娘开天地之心,念母死冤枉替他讨得片板遮身,此恩天高地厚,莫敢有忘!”黄妃曰:
“你作速去此事俱在我,
我回旨自有区处。”
二殿下出宫门,径往馨庆宫来,只见杨妃身倚宫门,望姜皇后信息。
二殿下向前哭拜在地,杨贵妃大惊,
问曰:
“二位殿下,
娘娘的事怎样了?”殷郊哭诉曰:
“父王听信妲己之言
不知何人买嘱姜环架捏诬害将母亲剜去一目,
炮烙二手死于非命。
今又听妲己谗言,欲杀我兄弟二人。
望姨母救我二人性命!”杨妃听罢,泪流满面,呜咽言曰:
“殿下你快进宫来!”二位殿下进宫。
杨妃沉思:
“晁田、晁雷至东宫,不见太子,
必往此处追寻。
待我把二人打发回去,再作区处。”
杨妃站立宫门,只见晁田兄弟二人行如狼虎,
飞奔前来。
杨妃命:
“传宫官,与我拿了来人!此乃深宫内阙,
外官焉敢在此?法当夷族!”晁田听罢
向前口称:
“娘娘千岁!臣乃晁田、晁雷,
奉天子旨找寻二位殿下。
上有龙凤剑在,臣不敢行礼。”
杨妃大喝曰:
“殿下在东宫,你怎往馨庆宫来?若非天子之命,拿问贼臣才好。
还不快退去!”晁田不敢回言,只得退走。
兄弟计较:
“这件事怎了?”晁雷曰:
“三宫全无,
宫内生疏不知内庭路径,且回寿仙宫见天子回旨。”
二人回去。
不表。
且言杨妃进宫,二位殿下来见。
杨妃曰:
“此间不是你弟兄所居之地,眼目且多,
君昏臣暗杀子诛妻,大变纲常,人伦尽灭。
二位殿下可往九间殿去,合朝文武未散,你去见皇伯微子、箕子、比干、微子启、微子衍、武成王黄飞虎,就是你父亲要为难你兄弟也有大臣保你。”
二位殿下听罢,叩头拜谢姨母指点活命之恩,
洒泪而别。
杨妃送二位殿下出宫。
杨妃坐于绣墩之上,
自思叹曰:
“姜后元配,
被奸臣做陷遭此横刑,何况偏宫!今妲己恃宠,蛊惑昏君倘有人传说二位殿下自我宫中放去,那时归罪于我也是如此行径,我怎经得这般惨刑!况我侍奉昏君多年,并无一男半女。
东宫太子乃自己亲生之子,父子天性,也不过如此,三纲已绝不久必有祸乱。
我以后必不能有甚好结果。”
杨妃思想半日,凄惶自伤,掩了深宫,自缢而死。
有宫官报入寿仙宫中。
纣王闻杨妃自缢,不知何故,
传旨:
“用棺椁停于白虎殿。”
且说晁田、晁雷来至寿仙宫,只见黄贵妃乘辇回旨。
纣王曰:
“姜后死了?”黄妃奏曰:
“姜后临绝,
大叫数声道:
‘妾侍圣躬十有六载生二子,
位立东宫;自待罪宫闱谨慎小心,夙夜匪懈,
御下并无嫉妒。
不知何人妒我,买刺客姜环,坐我一个大逆不道罪名,受此惨刑十指枯焦,筋酥骨碎;生子一似浮云,恩爱付于流水身死不如禽兽,这场冤枉无门可雪,只传与天下后世自有公论。
’万望妾身转达天听。
姜后言罢气绝,尸卧西宫。
望陛下念元配生太子之情,可赐棺椁,收停白虎殿,庶成其礼使文武百官无议,亦不失主上之德。
”纣王传旨:
“准行。”
黄妃回官。
只见晁田回旨,
纣王问:
“太子何在?”晁田等奏曰:
“东宫寻觅,
不知殿下下落。”
王曰:
“莫非只在西宫?”晁田对曰:
“不在西宫,
连馨庆宫也不在。”
纣王言曰:
“三宫不在,想在大殿。
必须擒获,以正国法!”晁田领旨出宫来。
不表。
且言二殿下往长朝殿来,两班文武俱不曾散朝,只等宫内信息。
武成王黄飞虎听得脚步怆惶之声,望孔雀屏里一看,见二位殿下慌忙错乱战战兢兢,黄飞虎迎上前曰:
“殿下为何这等慌张?”殷郊看见武成王黄飞虎,大叫:
“黄将军救我兄弟性命!”道罢大哭
一把拉住黄飞虎袍服
顿足曰:
“父王听信妲己之言,
不分皂白将我母亲剜去一目,铜斗烧红烙去二手,死于西宫。
黄贵妃勘问,并无半点真情。
我看见生身母亲受此惨酷之刑,那姜环跪在前面对词,那时心甚焦躁不曾思忖,将姜环杀了。
我复仗剑,欲杀妲己。
不意晁田奏准父王,父王赐我兄弟二人死。
望列位皇伯怜我母亲受屈身亡,救我殷郊,庶不失成汤之一脉!”
言罢,
二位殿下放声痛哭。
两班文武齐含泪上前曰:
“国母受诬,我等如何坐视?可鸣钟击鼓,
请天子上殿声明其事,庶几罪人可得,洗雪皇后冤枉。”
言未了,只听得殿西首一声喊叫,似空中霹雳,大呼曰:
“天子失政杀子诛妻,建造炮烙,
阻塞忠良恣行无道。
大丈夫既不能为皇后洗冤、太子复仇,含泪悲啼,效儿女子之态!古云: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今天子不道,三纲已绝,大义有乖,恐不能为天下之主,我等亦耻为之臣。
我等不若反出朝歌,另择新君,去此无道之主,保全社稷!”众人看时却是镇殿大将军方弼、方相兄弟二人。
黄飞虎听说,
大喝一声:
“你多大官,敢如此乱言!满朝该多少大臣,
岂到得你讲?本当拿了你这等乱臣贼子还不退去!”方弼兄弟二人低头喏喏,不敢回言。
黄飞虎见国政颠倒,叠现不祥,也知天意、人心俱有离乱之兆,心中沉郁不乐咄咄无言;又见微子、比干、箕子诸位殿下,满朝文武人人切齿,个个长吁,正无甚计策;只见一员官,身穿大红袍腰悬宝带,上前对诸位殿下言曰:
“今日之变,
正应终南山云中子之言!古云:
‘君不正
则臣生奸佞。
’今天子屈斩太师杜元铣,治炮烙坏谏官梅伯,今日又有这异事。
皇上青白不分,杀子诛妻。
我想起来,那定计奸臣,行事贼子,他反在旁暗笑。
可怜成汤社稷,一旦丘墟,似我等不久终被他人所掳!”言者乃上大夫杨任。
黄飞虎长叹数声:
“大夫之言是也!”
百官默默。
二位殿下悲哭不止。
只见方弼、方相分开众人,方弼夹住殷郊,
方相夹住殷洪
厉声高叫曰:
“纣王无道,
杀子而绝宗庙诛妻有坏纲常。
今日保二位殿下往东鲁借兵,除了昏君,再立成汤之嗣。
我等反了!”二人背负殿下,径出朝歌南门去了。
大抵二人气力甚大,彼时不知跌倒几多官员,
那里当得住他?后人有诗为证
诗曰:
方家兄弟反朝歌,
殿下今番脱网罗。
漫道美人能破舌,天心已去奈伊何。
话说众多文武见反了方弼、方相,大惊失色,
独黄飞虎若为不知。
亚相比干近前曰:
“黄大人,方弼反了,
大人为何独无一言?”黄飞虎答曰:
“可惜文武之中
并无一位似方弼二人的。
方弼乃一夯汉,尚知不忍国母负屈,太子枉死,自知卑小不敢谏言,故此背负二位殿下去了。
若圣旨追赶回来,殿下一死无疑,忠良尽皆屠戮。
此事明知有死无生,只是迫于一腔忠义,故造此罪孽,然情甚可矜。”
百官未及答,只听后殿奔逐之声。
众官正看,只见晁田兄弟二人捧宝剑到殿前,
言曰:
“列位大人
二位殿下可曾往九间殿来?”黄飞虎曰:
“二位殿下方才上殿哭诉冤枉,
国母屈勘遭诛又欲赐死太子,有镇殿大将军方弼、方相听见,不忿沉冤把二位殿下背负,反出都城,去尚不远。
你既奉天子旨意,速去拿回,以正国法。”
晁田、晁雷听得是方弼兄弟反了,吓的魂不附体。
话说那方弼身长三丈六尺,方相身长三丈四尺,晁田兄弟怎敢惹他?一拳也经不起。
晁田自思:
“此是黄飞虎明明奈何我,我有道理。”
晁田曰:
“方弼既反,保二位殿下出都城去了,
末将进宫回旨。”
晁田来至寿仙宫见纣王,
奏曰:
“臣奉旨到九间殿,
见文武未散找寻二位殿下不见。
只听百官道:
二位殿下见文武哭诉冤情,
有镇殿将军方弼、方相保二位殿下反出都城投东鲁借兵去了。
请旨定夺。”
纣王大怒曰:
“方弼反了?你速赶去拿来,
毋得疏虞纵法!”晁田奏曰:
“方弼力大勇猛
臣焉能拿得来?要拿方弼兄弟陛下速发手诏,
着武成王黄飞虎方可成功殿下亦不致漏网。
”纣王曰:
“速行手敕,着黄飞虎速去拿来。”
晁田将这个担儿卸与黄飞虎。
晁田奉手敕至大殿,命武成王黄飞虎速擒反叛方弼、方相,并取二位殿下首级回旨。
黄飞虎笑曰:
“我晓的,这是晁田与我担儿挑。”
即领剑敕出午门。
只见黄明、周纪、龙环、吴谦曰:
“小弟相随。”
黄飞虎曰:
“不必你们去。”
自上五色神牛,催开坐下兽,两头见日,走八百里。
且言方弼、方相背负二位殿下,一口气跑了三十里,放下来。
殿下曰:
“二位将军,
此恩何日报得?”方弼曰:
“臣不忍千岁遭此屈陷,
故此心下不平一时反了朝歌。
如今计议,前往何方投脱。”
正商议间,只见武成王黄飞虎坐五色神牛飞奔赶来。
方弼、方相着慌,
忙对二位殿下曰:
“末将二人一时卤莽,
不自三思如今性命休矣,
如何是好?”
殿下曰:
“将军救我兄弟性命,
无恩可酬
何出此言?”方弼曰:
“黄将军来拿我等,
此去一定伏诛。”
殷郊急看,黄飞虎已赶到面前。
二位殿下轵道跪下曰:
“黄将军此来,莫非捉获我等?”黄飞虎见二殿下跪于道旁,滚下神牛亦跪于地上,口称:
“臣该万死!殿下请起。”
殷郊曰:
“将军此来有甚事?”飞虎曰:
“奉命差遣,
天子赐龙凤剑前来请二位殿下自决,臣方敢回旨意。
非臣敢逼弑储君。
请殿下速行。”
殷郊听罢,
兄弟跪告曰:
“将军尽知我母子衔冤负屈。
母遭惨刑,沉魂莫白,再杀幼子,一门尽绝。
乞将军可怜衔冤孤儿,开天地仁慈之心,赐一线再生之路。
倘得寸土可安,生则衔环,死当结草,
没世不敢忘将军之大德!”黄飞虎跪而言曰:
“臣岂不知殿下冤枉?君命概不由己。
臣欲要放殿下,便得欺君卖国之罪;欲要不放殿下,其实身负沉冤臣心何忍?”彼此筹画,再三沉思,俱无计策。
只见殷郊自思,料不能脱此灾,“也罢,将军既奉君命,不敢违法还有一言,望将军不知可施此德,周旋一脉生路?”黄飞虎曰:
“殿下有何事?但说不妨。”
郊曰:
“将军可将我殷郊之首级回都城回旨。
可怜我幼弟殷洪,放他逃往别国。
倘他日长成,或得借兵报怨,得泄我母之沉冤。
我殷郊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望将军可怜!”殷洪上前,
急止之曰:
“黄将军,
此事不可!皇兄乃东宫太子我不过一郡王。
况我又年幼,无有大施展,黄将军可将我殷洪首级回旨。
皇兄或往东鲁或去西岐,借一旅之师,倘可报母弟之仇,弟何惜此一死!”殷郊上前一把抱住兄弟殷洪放声大哭曰:
“我何忍幼弟遭此惨刑?”二人痛哭
彼此不忍你推我让,那里肯舍?方弼、方相看见如此苦情疼切,二人一声叫:
“苦杀人也!”泪如瓢倾。
黄飞虎看见方弼有这等忠心,自是不忍见,
甚是凄惶
乃含泪教:
“方弼不可啼哭,
二位殿下不必伤心。
此事惟有我五人共知。
如有漏泄,我举族不保。
方弼,过来保殿下往东鲁见姜桓楚。
方相,你去见南伯侯鄂崇禹,就言我在中途放殿下往东鲁,传与他教他两路调兵,靖奸洗冤。
我黄飞虎那时自有处治。
”方弼曰:
“我兄弟二人今日早朝,不知有此异事,
临朝保驾不曾带有路费,如今欲分头往东南二路去,这事怎了?”飞虎曰:
“此事你我俱不曾打点。”
飞虎沉思半晌曰:
“可将我内悬宝玦,
拿去前途货卖权作路费。
上有金厢,价直百金。
二位殿下,前途保重。
方弼、方相!你兄弟宜当用心,其功不小。
臣回宫复命。”
飞虎上骑回朝歌,进城时日色已暮,百官尚在午门,黄飞虎下骑。
比干曰:
“黄将军,
怎样了?”黄飞虎曰:
“追赶不上,
只得回旨。”
百官大喜。
且言黄飞虎进宫候旨。
纣王问曰:
“逆子叛臣,
可曾拿了?”黄飞虎曰:
“臣奉手敕,
追赶七十里到三叉路口,问来往行人,俱言不曾见。
臣恐有误回旨,只得回来。
”纣王曰:
“追袭不上,好了逆子叛臣!
卿且暂退,
明日再议。”
黄飞虎谢恩出午门,与百官各归府第。
且说妲己见未曾拿住殷郊,
复进言曰:
“陛下,
今日走脱了殷郊、殷洪倘投了姜桓楚,只恐大兵不久即至,其祸不小!况闻太师远征不在都城。
不若速命殷破败、雷开点三千飞骑,星夜拿来斩草除根,恐生后患。”
纣王听说,“美人此言,正合朕意。”
忙传手诏:
“命殷破败、雷开点飞骑三千,
速拿殿下毋得迟误取罪!”殷、雷二将领诏,
要往黄飞虎府内来领兵符调选兵马。
黄飞虎坐在后厅,
思想:
“朝廷不正,将来民愁天怨,
万姓惶惶四海分崩,八方播乱,生民涂炭,日无宁宇,如何是好?”正思想间军政司启:
“老爷,
殷、雷二将听令。
”
飞虎曰:
“令来。”
二位进后厅,行礼毕。
飞虎问曰:
“方才散朝,
又有何事?”二将启曰:
“天子手诏,
令末将领三千飞骑星夜追赶殿下,捉方弼等以正国法。
特来请发兵符。”
飞虎暗想:
“此二将赶去,必定拿来,
我把前面方便付与流水。”
乃吩咐殷破败、雷开曰:
“今日晚了,
人马未齐。
明日五更,领兵符速去!”殷、雷二将不敢违令,只得退去。
这黄飞虎乃是元戎,殷、雷二将乃是麾下,
焉敢强辩?只得回去。
不表。
且言黄飞虎对周纪曰:
“殷破败来领兵符,
调三千飞骑追赶殿下。
你明日五更,把左哨疾病、衰老、懦弱不堪的点三千与他去。”
周纪领命。
次日五更,殷、雷二将等发兵符。
周纪下教场,令左哨点三千飞骑,发与殷、雷二将领去。
二将观之,皆老弱不堪疾病之卒,又不敢违令,只得领人马出南门而去。
一声炮响,催动三军,那老弱疾病之兵,如何行得快?急得二将没奈何,只得随军征进。
有诗为证,
诗曰:
三千飞骑出朝歌,
呐喊摇旗擂鼓锣。
队伍不齐叫难走,行人拍手笑呵呵。
不言殷破败、雷开追赶殿下,且言方弼、方相保二位殿下行了一二日,方弼与弟言曰:
“我和你保二位殿下反出朝歌
囊箧空虚路费毫无,如何是好?虽然黄老爷赐有玉玦,你我如何好用?倘有人盘诘反为不便。
来此正是东南二地,你我指引二位殿下前往,
我兄弟再投他处方可两全。”
方相曰:
“此言极是。”
方弼请二位殿下,
说曰:
“臣有一言启二位千岁:
臣等乃一勇之夫,
秉性愚卤;昨见殿下负此冤苦一时性起,反了朝歌,并不曾想到路途窎远盘费全无。
今欲将黄将军所留玉玦货卖使用,又恐盘诘出来,反为不便。
况逃灾避祸,须要隐秀些方是。
适才臣想一法,必须分路各自潜行,方保万全。
望二位千岁详察,非臣不能终始。”
殷郊曰:
“将军之言极当!但我兄弟幼小,
不知去路
奈何?”方弼曰:
“这一条路往东鲁,
这一条路往南都俱是大路,人烟凑集,可以长行。
”殷郊曰:
“既然如此,
二位将军不知往何方去?
何时再能重会也?”方相曰:
“臣此去,
不管那镇诸侯处暂且安身俟殿下借兵进朝歌时,臣自来投拜麾下以作前驱耳。”
四人各各洒泪而别。
不表方弼、方相别殿下,投小路而去,
且说殷郊对殷洪曰:
“兄弟,
你投那一路去?”殷洪曰:
“但凭哥哥。”
殷郊曰:
“我往东鲁,你往南都。
我见外翁,哭诉这场冤苦,舅爷必定调兵。
我差官知会你,你或借数万之师,齐伐朝歌,
擒拿妲己为母亲报仇。
此事不可忘了!”殷洪垂泪点头:
“哥哥,
从此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兄弟二人放声大哭,执手难分。
有诗为证,
诗曰:
旅雁分飞实可伤,
兄南弟北苦参商。
思亲痛有千行泪,失路愁添万结肠。
横笛几声催暮霭,孤云一片逐沧浪。
谁知国破人离散,方信倾城在女娘。
话言殷洪上路,泪不能干,凄凄惨惨,愁怀万缕。
况殿下年纪幼小,身居宫阙,那晓的跋涉长途?行行且止,后绊前思腹内又饥。
你想那殿下深居宫中,思衣则绫锦,思食则珍羞,那里会求乞于人?见一村舍人家大小俱在那里吃饭,殿下走到跟前便教:
“拿饭与孤家用!”
众人看见殿下(禁止)着红衣,
相貌非俗
忙起身曰:
“请坐!有饭。”
忙忙取饭放在桌上。
殷洪吃了,
起身谢曰:
“承饭有扰,
不知何时还报你们?”
乡人曰:
“小哥那里去?贵处?上姓?”殷洪曰:
“吾非别人,
纣王之子殷洪是也。
如今往南都见鄂崇禹。”
那些人听是殿下,忙叩在地,
口称:
“千岁!小民不知,
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殿下曰:
“此处可是往南都去的路?”乡民曰:
“这是大路。”
殿下离了村庄,望前趱行,一日走不上二三十里。
大抵殿下乃深宫娇养,那里会走路。
此时来到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无处可歇,心下着慌。
又行二三里,只见松阴密杂,路道分明,见一座古庙,殿下大喜一径奔至前面。
见庙门一匾,上书“轩辕庙”。
殿下进庙,拜倒在地,
言曰:
“轩辕圣主,
制度衣裳礼乐冠冕,日中为市,乃上古之圣君也。
殷洪乃成汤三十一代之孙,纣王之子。
今父王无道,杀子诛妻,殷洪逃难,借圣帝庙宇安宿一夜,明日早行。
望圣帝护佑!若得寸土安身,殷洪自当重修殿宇,再换金身。”
此时殿下一路行来,身体困倦,圣座下和衣睡倒。
不表。
且言殷郊望东鲁大道一路行来,日色将暮,
止走了四五十里。
只见一府第,上书“太师府”。
殷郊曰:
“此处乃是宦门,可以借宿一宵,
明日早行。
”殿下曰:
“里边有人否?”问了一声,
见里边无人答应殿下只得又进一层门。
只听的里面有人长叹,
作诗曰:
几年待罪掌丝纶,
一片丹心岂自湮。
辅弼有心知为国,坚持无地伺私人。
孰知妖孽生宫室,致使黎民化鬼磷。
可惜野臣心魏阙,乞灵无计叩枫宸。
话说殿下听毕里面作诗,
殷郊复问曰:
“里面有人么?”里面听有人声,
问曰:
“是谁?”天色已晚黑影之中,看得不甚分明。
殷郊曰:
“我是过路投亲,天色晚了,借府上一宿,
明日早行。
”那里面老者问曰:
“你声音好像朝歌人?”殷郊答曰:
“正是。”
老者问曰:
“你在乡,
在城?”殿下曰:
“在城。”
“你既在城,请进来问你一声。”
殿下向前一看,“呀,原来是老丞相!”商容见殷郊,下拜曰:
“殿下何事到此?老臣有失迎迓
望乞恕罪!”商容又曰:
“殿下乃国之储贰
岂有独行至此?必国有不祥之兆!请殿下坐了
老臣听说详细。”
殷郊流泪,把纣王杀子诛妻事故细说一遍。
商容顿足大叫曰:
“孰知昏君这等暴横,
绝灭人伦三纲尽失!我老臣虽是身在林泉,心怀魏阙,岂知平地风波生此异事,娘娘竟遭惨死,二位殿下流离涂炭!百官为何钳口结舌,不犯颜极谏致令朝政颠倒?殿下放心,待老臣同进朝歌,直谏天子改弦易辙,以救祸乱。
”即唤左右分付:
整治酒席,款待殿下,
候明日修本。”
不言殷郊在商容府内。
且说殷、雷二将领兵追赶二位殿下,虽有人马三千,俱是老弱不堪的一日止行三十里,不能远走。
行了三日,走上百里远近。
一日,来到三叉路口,
雷开曰:
“长兄,
且把人马安在此处你领五十名精壮士卒,我领五十名精壮士卒,分头追赶:
你往东鲁我往南都。”
殷破败曰:
“此言甚善!不然,日同老弱之卒,
行走不上二三十里如何赶得上?终是误事。
”雷开曰:
“如长兄先赶着,回来也在此等我;若是我先赶着,回来也在此等兄。”
殷破败曰:
“说得有理。”
二人将此老弱军卒屯扎在此,另各领年壮士卒五十名,分头赶来。
不知二位殿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