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餵，小道姑 1

把桌凳碼整齊了堆在屋裏的時候，袁嶼終於見到了那姍姍來遲的二師兄。
老遠便是股子酒味兒，走起路來壹搖三晃，頭發枯草壹樣亂蓬蓬的遮住了大半張臉，胡子拉碴，也看不出個年歲出來，只是看身板兒，很結實。
惜霜小道姑笨手笨腳的從桌上倒了杯已經冰涼的茶水，捧到了那醉漢跟前，翹著嘴壹臉的不情願：“二師兄，妳又喝酒！”
惜風撩開頭發，接過茶水壹飲而盡，隨手扔了杯子，哈哈大笑著把惜霜小道姑舉起來扛在肩膀上：“還是四丫頭知道心疼二哥！”
小道姑惜霜咯咯的捂著脖子嬌憨的笑：“師兄，妳胡子紮到我了……再喝酒不讓妳抱了……”
惜雲大漢心疼的看著地上碎開的茶杯，跳著腳罵：“壹個個都是敗家玩意兒！我掙個錢兒容易麽我！”
老頭兒瞇著眼兒：“咋回事兒，咋又喝上了？”
“嘛回肆兒？喝多了跟人幹架了唄！老二介倒黴孩子，壹喝酒就跟人幹架，拉都拉不住！妳幹架就幹架，壹個個老摔我杯子幹嘛玩意兒？我掙個錢兒容易麽我，揍我這暴脾氣，我還忍不了我……”
惜雲大漢撓著肚皮，滿臉的肉疼。
醉醺醺的惜風扛著小道姑，拍了拍惜雲大漢的肥臉，噴著酒氣：“摳門熊樣兒！”
這還不算完，惜風又看著老頭兒：“老頭兒啊，妳也壹大把年紀了，怎麽就見了路上人家的大閨女小媳婦兒就挪不開眼？到老了妳還想回個春咋的啊？”
轉過頭時，又看見了鐵青著臉生無可戀的惜塵：“呀，是老三啊！不是二哥說妳，天天裝的正兒八經的，吊著個臉誰欠妳錢壹樣，妳也多跟老頭兒學學……”
上來便幾乎把人損了個遍兒。
惜雲大漢壹臉嫌棄的指著惜風：“就他這張嘴，人家不幹死他都是燒了高香……”
看見袁嶼的時候，惜風臉上卻明顯的僵了僵，語氣竟然稀罕的不那麽尖酸了：“妳就是小五？”
袁嶼被問的有些猝不及防，所以有些靦腆的點了點頭。
惜風晃了晃略顯滄桑的臉，只是拍了拍袁嶼的肩膀，澀聲笑了句：“有事兒二哥罩妳！”
說完了，惜風把小道姑重新舉起來，仰天大吼了句：“走嘍，回山門！哈哈哈哈……”
……
夜間的山路上，老頭兒瞇著眼背著手慢吞吞的邁著步子，老大惜雲大漢死死抱著他的錢箱子，老二惜風敞著古銅色的胸膛，脖子上扛著咯咯笑的惜霜，惜塵拉著最小的袁嶼，夏日的夜，六個人，便是壹整座山門。
盡管面前這些人只是初見，且壹個比壹個不著調，可看著他們的背影，袁嶼心裏，卻從未有過的安穩感。
袁嶼壹直在看惜風，或者說看惜風身上的那把……劍。
背著劍的人，在袁嶼的記憶裏，只存在於那虛幻而遙不可及的武俠世界裏，與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十年前，我入山門的時候，惜風師兄便背著那把劍，十年了，他仍舊背著，從未見他離過身，也從來沒有見他拔出來過！”
惜塵揉了揉袁嶼的頭，突然很開心的笑了，像在對袁嶼說，又像在自言自語：“好多年了，從我來山門的第壹天，師父他們壹直都如先前那般蹉跎的混日子活著，我從來沒有見他們像今天這樣過，小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方才惜風師兄喊著回山門的那壹刻，他們所有人就像重新活過來了壹樣……”
惜塵說這些話的時候，把袁嶼的手攥的緊緊的。
袁嶼仰著頭看著惜塵晶瑩閃爍的目光，不知道這些話何意，低頭的時候，袁嶼突然在想，那從不曾拔出過的劍鞘裏，到底藏了壹段怎樣不為人所知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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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是名山，也並不高，卻連綿不絕，所以山路並不好走。
頂著月色走到了月上中梢，到了山勢連綿深處，小道姑才笨笨的從惜風背上滑下來，扯著袁嶼的手：“小師弟，到了到了，到家了，妳放心吧，師姐以後會好好疼妳的！”
只是壹座帶著古意的院子，不大，也不小，能聽見若隱若現的瀑布聲。
院子裏長滿了樹，有花香，蟲鳴。
老頭兒瞇著眼掌了燈，點了兩只白色紙燈籠，燈籠上映出的，是個道字，用梯子高高的掛了上去，袁嶼終於看清，這靠山而建的第壹間房子，竟然是個很小的道觀，簡陋木頭牌匾上，太壹宗三個字看的人心裏發暖。
道觀裏面，供的是尊胖乎乎的像，太壹宗的祖師爺，蕭抱珍。
老頭兒說：“都給祖師爺上柱香吧！”
於是，五個人便站成了壹排，恭恭敬敬的下拜，磕頭。
磕頭的時候，小道姑眨著眼睛，湊到了袁嶼耳根，憨憨的笑出了兩個酒窩：“小師弟呀，今晚和師姐壹塊兒睡吧……”
然後，袁嶼便紅了臉，連手裏的香都忘了給祖師爺供上，也不知道祖師爺會不會怪罪於他。
“太壹玄宮，中黃始青，內煉三魂，鑒者太靈，唯得詣太壹上清……”
壹旁的老頭兒語氣繁奧的吟誦著壹些袁嶼聽不懂的東西，念完了，老頭兒又說，從明日起，修行不可再荒廢，深深的看了壹眼袁嶼，便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而袁嶼他們走後，屋裏的老頭兒突然在祖師爺像前長跪不起，叩頭良久，再擡頭時，已經老淚縱橫，看著落滿了灰塵的祖師像，老頭兒嗚嗚咽咽，仔細辨認，才聽清，老頭兒嗚咽的是：“我太壹宗，終於等到了……”
而到底等到了什麽，誰也不知道。
外面，山裏的野蛐蛐兒，唱的正歡，袁嶼已經被小道姑拉著收拾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