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因果難寧 2

　　年輕人叫葉永！
　　胡國成並不曉得這人的底細，只想著，既然此能使喚這麽多人，大小也應該是個人物，北京城臥虎藏龍，這種事兒不稀罕。
　　現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胡國成曉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可是，壹個大老爺們被人這麽摁在地上，好生沒面子！
　　特別是在自己侄子面前丟了面子，這比要了他半條命還難受。
　　只是，又怕牽連到袁嶼跟著挨揍遭罪，胡國成哼哼兩聲，擺出張臭臉，卻到底沒有再說話。
　　葉永並不想在胡國成身上多花心思，見胡國成橫著壹雙驢眼，說：“妳老小子不分青紅皂白上我車，凡事兒咱得講道理不是？妳要不服，有事兒跟妳身後的警察同誌說去，今兒我懶得理妳！”
　　胡國成眼珠子猛的瞪大了，回過頭小聲問了兩句，確定了摁著自己的是警察，不是什麽打手，長松了口氣！
　　被警察同誌摁兩下，這不叫丟份兒！
　　可是啊，壹聽要帶回去做筆錄，胡國成就軟了，他不想和這些官府的人太過近乎，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他太清楚不過了，鉆國家經濟空子的蛀蟲！弄不好那是要蹲號子的，萬壹自己進去了，胡飛娘倆還怎麽活！
　　胡國成那張驢臉轉眼就諂媚的笑開了花，嘟嘟囔囔好壹陣，又急赤白臉的讓袁嶼從自己口袋裏摸出包洋煙。
　　可是那包煙還沒等散到警察同誌手裏，就被那葉永奪了去，叼在嘴裏。
　　胡國成又急眼了，罵葉永：“妳個破落戶註意點身份，要飯的啊什麽都搶？老子這是孝敬警察同誌的煙！妳要飯不要臉啊妳？”
　　葉永絲毫不以為意，把煙揣進了兜裏，笑瞇瞇的說：“不是孝敬給警察同誌的嗎，誰抽不壹樣？”說完，又沖壹旁壹個上了些年紀的警察道：“”吳隊，這老小子，妳仔細看看，看清楚了，他可不是什麽好貨，趁這次機會，把他帶局子裏好好問問！”
　　後邊那老警察只罵了聲忙妳的去，葉永就悻悻的叼著煙走了。
　　胡國成聽葉永的話，忽的懵住了，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這人滿身痞子氣，竟也能是個警察？
　　年紀大些的老警察卻松了手，拿手電照在胡國成臉上，看了兩眼，枯瘦的眼皮子裏就閃過壹抹厭惡，卻再不提讓胡國成回局子裏做筆錄的事兒，只問胡國成為何襲警？
　　胡國成先報了姓名，說自己帶著侄子看戲，遇了鬼打墻，迷了路等等交代清楚，那老警察臉色更難看了。
　　壹旁葉永卻驀的頓住步子，回過頭看胡國成，眼角不斷的跳動。
　　胡國成見他們不信，從袁嶼身上翻出那張畫，攤開來，上面卻什麽也沒有。
　　“拿塊破布，蒙誰呢？”說話的卻是又湊過來的葉永。
　　胡國成傻了，嘴裏啊呀呀的扯著袁嶼說不上來話。
　　那葉永卻踩滅了煙頭：“得了，甭擱這編些撞鬼的瞎話了，今兒這事兒就這麽著吧，抽了妳的煙，小爺跟妳的梁子就算結了！今兒我們不是公差，也沒心思管妳們二道販子那些破事兒！就妳現在倒騰的那些破衣裳爛鞋，和別人壹比，連個屁都算不上！”
　　胡國成腳底板子有些發軟，張口要辯解。
　　那老警察卻瞥了壹眼胡國成：“少廢話，妳當北京的警察都是吃閑飯的？妳這張臉，我認識！”
　　胡國成只幹笑，越笑心裏越是發虛，打定主意，過了今晚，就收拾家當，趁這些人還不知道自己那批貨，徹底離開北京城。
　　葉永把頭貼近胡國成，賊眉鼠眼，話裏卻滿是鄙夷和挖苦：“怕了？不是我說妳，妳這人越來越沒出息了啊，剛來北京頭兩年時，妳這老小子還倒騰些手表傳呼機什麽的電子玩意兒，現在怎麽越整越落後了？和妳那些倒騰外匯彩電的同行是越來越不能比了！”
　　胡國成下意識的東張西望，腦門卻明晃晃的全是汗：“警察同誌，先前我先動手是我不對，可妳可不能公報私仇，誣陷我啊？”
　　葉永撤回了臉，冷笑壹聲，意味不明的道：“誣陷？鄭貴那夥人在北京接頭時，就是我和吳隊親自帶人抓的，妳以為當初，妳老小子躲在暗水溝裏我們就看不見妳了？就妳那些破事兒，要不要現在壹件壹件給妳掰扯掰扯？”
　　胡國成背後濕了壹片，葉永嘴裏說的這人，也就是鄭貴，被抓的時候，那場份額不小的生意裏面，有他胡國成壹份兒，就是為著這筆生意，胡國成才來的北京，只是後來聽說被抓的鄭貴那些人，都作為投機倒把的典型，判了重刑！胡國成自認僥幸逃過壹劫，可膽子從那之後卻涼了壹半兒，只敢畏畏縮縮的倒騰起些服裝，只是掙得少了，胡國成又不滿足，總想著再做票大的，最後打上了大哥大的註意。
　　可是，現在被這葉永提起鄭貴那夥人，胡國成脊梁骨都在發毛，他第壹次覺得，自己就像被早已曝光的老鼠在大街上竄來竄去，還愚蠢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胡國成清楚，投機倒把罪這個東西，定義很不明確，輕重全靠官府壹張嘴，進去了，自己就做不了主了！
　　胡國成使勁吞了口煙，舌頭已經有些打結：“老子說了不認識就不認識！”
　　葉永笑了，拍拍胡國成的肩膀，胡國成卻打了個哆嗦。
　　葉永輕嘿了聲，小聲道：“妳愛承認不承認，抓那些人的時候，就妳的檔案老子記得清清楚楚！知道為什麽沒抓妳不？有人把妳保下來了！上面給了死命令，只要妳不幹殺人害命的勾當，誰也沒權限動妳！我和吳隊對妳的身份想了無數種可能，可是啊，把妳的檔案研究爛了，也找不出壹絲壹毫的線索來印證我們的猜想！嘿，今兒個碰巧遇見了，妳這老小子吧，除了混了吧唧，就的的確確是壹俗人兒，我還還真看不出來妳哪兒特殊，能夠讓上級指名道姓的給妳搞特權！我們做警察的，最恨的，就是妳這種搞特權的！”
　　葉永越說，火氣越大，卻被壹旁的老警察喝住了口！
　　葉永朝胡國成唾了口唾沫，不說話了。
　　胡國成腦子裏嗡嗡的響，卻又覺得莫名其妙，他很清楚，自己哪來的什麽特權，祖宗八輩算下來就沒壹個不是在地裏刨食兒的。
　　胡國成想不通，可是又覺得虛榮心在這壹瞬間得到極大得滿足，這些做警察的恨不恨他，他現在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特權那兩個字。
　　老警察是個好警察，這壹點，胡國成可以確定！
　　老警察刀子壹樣的眸子，恨不得吃了胡國成，可上來說話，卻仍是客氣：“妳等壹會兒吧，回去的時候，順路送妳回去！”
　　胡國成不敢有意見，只扯著笑臉套近乎。
　　另壹邊，葉永忽然破口大罵：“小兔崽子，妳給我住手！”
　　袁嶼茫然的從墓坑邊的黃土中抽回了手，擦幹凈了手上的濕泥，滿臉無辜！
　　葉永似乎很生氣，壹張臉在月色下格外的猙獰，罵完袁嶼，葉永又扯過胡國成：“管好妳侄子，再碰老子祖墳，我不介意跟小孩兒動手！”
　　胡國成這次倒沒說什麽，祖墳這東西意味著什麽，胡國成很明白，就好比自家祖墳，也絕對是不讓外人輕易染指的。
　　胡國成便喊：“小嶼，過來老實呆著!”
　　葉永忽的回過頭，問胡國成：“這小子叫什麽來著？”
　　胡國成答：“袁嶼！”
　　葉永眉頭忽的跳了跳，他記得當初出警抓人時，關於保釋胡國成的機密文件裏，保釋理由只有六個字：袁嶼同村叔伯。
　　頒發那份機密文件的人，葉永認識！那是葉永曾發誓感激壹輩子的人，六年前，沒有那個叫宋城的人，葉永或許已經死了，還會死的很窩囊，沒有那個叫宋城的人，葉永這輩子也不會如此體面的做上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