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話餌

　　宋天耀跟著褚家的司機搭小船從太白海鮮舫回了碼頭上，又坐福特汽車朝著褚家所在的克頓道趕去。
　　坐上車之後，宋天耀就壹言不發，腦中想著褚耀宗為什麽會想起請自己去壹起吃晚餐。
　　自己這個秘書，對外說出來，還可以嚇唬壹下那些江湖人和差佬，但是實際上宋天耀很清楚，在褚家，不要說算親信，恐怕連精英都還算不上，無非就是個褚孝信的跟班外加影子而已。
　　褚耀宗因為昨晚自己幫褚孝信收拾局面？所以好奇？
　　宋天耀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不可能，壹個華商大佬，香江風雲數十年，什麽樣的人才沒見過，單單只是現在的褚家，恐怕秘書，經理那些人才就不會少。
　　他雖然希望能見褚耀宗，但是當褚耀宗真的說出讓他去家裏吃飯，卻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打算。
　　司機壹路把車停在洋房外，宋天耀走下車，客廳門口的長辮住家自梳女傭已經不需吩咐，就幫他打開了門：“宋秘書？老爺和少爺們在餐廳，請跟我來。”
　　跟在這位自梳女傭身後走到餐廳門口，恩叔在門內看到宋天耀出現，微笑著點點頭，對正用湯匙品湯的褚耀宗說道：
　　“老爺，信少爺的那位宋秘書已經趕來了。”
　　“讓他進來壹起坐。”褚耀宗放下湯匙，用餐巾擦了壹下嘴角說道。
　　恩叔走到餐廳門口，對宋天耀說道：“宋秘書，請進。”
　　“多謝恩叔。”宋天耀走進餐廳，此時餐廳的條形餐桌前，壹名五十多歲的老者坐在主位上，褚孝信和壹名正看向他的沈穩男人相對而坐，在最下首，則坐著壹名十壹二歲，穿著休閑西裝的少年，看起來應該是褚耀宗的小兒子，褚孝智。
　　“褚會長，信少，晚上好。”宋天耀站在門口，笑容得體的對褚耀宗和信少開口問好。
　　褚耀宗指了指褚孝信右側的空位：“坐，宋秘書，恩叔，讓人幫忙多送來壹份餐具。”
　　宋天耀拉開座位坐了上去，身體挺直看向褚耀宗。
　　“宋秘書年紀很輕，看起來阿信還要小些。”褚耀宗打量了壹下宋天耀的相貌氣度，微微笑著點頭：“壹表人才。”
　　“當不起褚會長您的稱贊，我是潮豐人，褚會長可以直接叫我天耀仔，或者阿耀，天仔都可以，秘書兩個字，外人這樣叫我我擋不住，但是褚會長這樣叫我，讓我擔當不起。”宋天耀稍稍低頭，對褚耀宗語氣謙遜地說道。
　　這番話答的滴水不露，如果沒有宋天耀那句我是潮豐人，直接就讓褚耀宗稱呼他阿耀，有些熱切攀附的意味，但是宋天耀先說了自己是潮豐人，再說讓褚耀宗稱呼他阿耀，這種味道就淡了很多，褚耀宗就是潮州人，又是潮州人在香港的佼佼者，稱呼壹個同鄉晚輩做阿耀，則完全沒有問題，而且最後兩句，則點明了宋天耀很清楚自己在褚家的地位，在外面，他這個秘書扛著褚家的招牌，但是在褚家人面前，還遠遠夠不上秘書這麽親近的位置。
　　“我們潮州出人才。”褚耀宗稍稍頷首，倒也沒有過多驚訝宋天耀能講出這番話：“好，就叫妳阿耀，聽恩叔講起，昨晚妳幫阿信在外面奔走，幫他把麗池花園的事處理清楚，辛苦妳了，所以今晚才讓恩叔叫妳過來壹起飲湯。”
　　能用壹夜時間，把警隊探目賣掉還要幫忙數錢的人，如果連壹點兒場面話都說不好，那才真的會讓褚耀宗驚訝。
　　褚家的傭人幫宋天耀面前送上了壹套銀兔豪烏瓷餐具，又幫宋天耀盛了壹盅湯放好，這才退下去，宋天耀先對傭人說了聲謝謝，這才看向褚耀宗：“褚會長，我是信少的秘書，跑腿報風這些事，應該做的。”
　　褚耀宗聽完宋天耀的回答，就不再說話，而是再度拿起湯匙，朝嘴裏送去。
　　褚孝忠倒是對宋天耀產生了些興趣，開口對宋天耀問道：“宋秘書，不知妳是從哪裏讀過的書，之前在哪裏高就？”
　　“文治書院中途輟學，之後在澳門馬拉杜洋行做過半年的經理。”宋天耀對褚孝忠說道。
　　“馬拉杜洋行，大公司啊，聽說馬拉杜洋行最近壹年收入增長很快，股價驚人，怎麽宋秘書會在馬拉杜洋行行情這麽好的時候辭職離開？”褚孝忠壹邊舉起湯匙朝嘴邊送，壹邊對宋天耀笑著問道：“不會是被人趕出來吧？別介意，我開玩笑的，文治書院的高材生，怎麽會被趕出來。”
　　宋天耀壹直在等人問這個問題，實際上他第壹次在太白海鮮舫見褚孝信，就等褚孝信問這個問題，可惜褚孝信完全不在意，他剛剛又等褚耀宗問這個問題，褚耀宗也沒有開口，現在，褚孝忠問出來，讓宋天耀忍不住想站起身和對方握握手，謝謝對方的助攻。
　　這個問題，能堵死其他所有對他身份的猜疑，因為他住木屋區這件事，瞞不住這些人，就算現在不清楚，以後也會知道，那麽，問題來了，木屋區的窮人孩子，怎麽可能讀得起文治書院，進的了馬拉杜這種葡萄牙大公司？
　　“忠少，是我主動從馬拉杜商行辭職的，外人看馬拉杜商行，現在花團錦簇，股價高的嚇人，還有很多澳門人想方設法托人在葡萄牙股市購買馬拉杜商行的股票，但是我之前在那裏做經理，我認為馬拉杜商行，最多壹年時間，就會破產，那些買了馬拉杜商行股票的股東，很可能血本無歸。”宋天耀眼睛平視著褚孝忠，語氣肯定地說道。
　　這番話，讓褚耀宗都再度看向宋天耀，馬拉杜商行，現在澳門風頭最盛的葡萄牙商行，不說在澳門有生意，在葡萄牙本土還有很多資產，可是在宋天耀嘴裏，居然撐不過壹年？
　　褚孝忠的反應是，宋天耀在胡言亂語，這個馬拉杜商行華經理的身份應該是騙人的。
　　褚耀宗的反應是，宋天耀語氣肯定，配合他剛才的表現，這是壹個沈穩的年輕人，不會大放厥詞，應該是知道了壹些馬拉杜商行的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