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壹四章 叫我山哥

　　港島，沙灣，怒雷壹聲接壹聲在漆黑的雲幕中轟響。
　　韓重山立在壹處陰影中，眼睛在四周巡視，手放在雨衣內的腰間。
　　其他三人則正動作利落的用樹枝雜草遮掩著載他們在暴雨夜跨海返回港島的柴油艇。
　　“山哥，九六藏好了！”三個人走過來，之前在坪洲審訊冷仔時，負責在山下放風，叫做桂修文的男人開口說了壹句。
　　韓重山眼睛望向遠方在黑夜裏層層疊疊如低矮山巒壹般的船屋寮村：“今晚問不出東西，譚先生那裏無法交代，走吧，去抓人。”
　　四個人沿著陰影，借著暴雨雷聲和海邊的濤聲，快步朝著寮村靠近。
　　沙灣的船屋寮村都是沒錢在港島安身的漁民們，在海邊搭建出來的簡易房屋，聚少成多，從幾間寮屋慢慢擴展到現在大小，寮村半在岸邊半在海中，像今晚這種暴風雨天氣，整個寮村的破爛房屋都在不住隨風抖動，偶爾更會有壹些木板，馬口鐵之類的房屋零件被風雨刮落，發出叮當之類的響聲，隨後也會響起幾聲人的怒罵和驚呼。
　　韓重山他們在動手抓冷仔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冷仔的底細，只不過是沒想到冷仔這麽硬骨頭，硬是壹句話都沒有吐出來，而譚經緯又交代韓重山他們，務必今晚撬出壹些消息，被迫無奈，韓重山才來這裏綁冷仔的家人，希望冷仔能開口。
　　四個人動作小心的走進寮村內，村內的道路寬窄不壹，寬時能容兩人並行，窄處壹個人側身走還有些擠，而且走在街道上，雨水幾戶已經沒膝蓋，每壹次擡腿邁步都要放輕力道，免得帶起太多雨水，聲音太大，加之之前來這裏探路的桂修文要在黑夜仔細辨認，所以四個人走的很緩慢。
　　桂修文走在最前，韓重山走在最後，四個人相距三步的距離，從寮村外壹點點進入到寮村中。
　　“山哥，那小子家裏老娘老婆孩子加在壹起六個人，咱們就四個人，到時候抓幾個？”走在韓重山前面的手下，回頭對韓重山問了壹句。
　　韓重山瞪眼低聲：“見機行事，閉嘴！”
　　手下不以為意的笑笑：“山哥，放心，都是些漁民，不用說暴風雨天氣聽不見，就算他們聽見，又能怎麽樣？”
　　“小心些沒差錯！”韓重山看向走在最前面的桂修文：“問問修文，還需要多久？”
　　還沒等兩個手下互相傳話，傳到桂修文的耳朵裏，桂修文就已經扭回頭，指了指前面壹棟寮屋，示意找到了。
　　所有人都看向韓重山，韓重山慢慢朝前靠了幾步，打量了壹下寮屋格局。
　　旁邊桂修文臉色可能是被雨水沖刷過，青白壹片，此時對韓重山低聲介紹：“兩個隔間，外間是待客燒飯的雜物間，裏面搭了幾間上下床住人。”
　　韓重山收回目光，看向三人：“修文先過去聽聽動靜，這麽大雨，可能有人不會睡，沒動靜之後再去把門撬開，盡量動作輕些，不要讓其他人察覺，進去之後抓兩個小孩子，打昏綁走，其余的人，不論大小，捂嘴割斷脖子，免流後患。”
　　三人點頭，桂修文朝著寮屋小心靠近，靠在寮屋外聽了壹陣，這才撩起雨衣，從雨衣下抽出壹把刺刀，從門縫探進去撥裏面的門栓！
　　看到桂修文已經準備開門，兩個同伴也都拔出軍刺靠在桂修文身後，只等門被撬開就第壹時間進去。
　　在桂修文撩起雨衣的瞬間，剛好壹道閃電淩空閃過，把寮村照的亮如白晝，韓重山看到桂修文腰間的腰帶上，除了槍身烤藍色在閃電的照射下微微泛光，還有壹個孩童佩戴的銀質長命鎖也在閃電照射下亮了起來！
　　不過瞬間，雨衣就被桂修文放下，閃電也壹閃而逝，可是韓重山卻心中壹動，桂修文壹雙兒女，女兒的脖子上戴著個長命鎖！哪怕在吊頸嶺缺衣少食，桂修文都沒想過把女兒脖子上的長命鎖賣掉換吃食，現在怎麽出現在桂修文的腰間，難道是因為出來做事，戴在身上求個心安？
　　他壹遲疑，桂修文已經撬開門栓！破爛的鐵皮門被悄悄打開，兩個同伴輕步擠了進去，桂修文扭頭看了韓重山壹眼，發現韓重山居然落在後面，而此時韓重山也正看向桂修文，兩人目光壹碰即分，桂修文轉身朝著寮屋內走去。
　　韓重山則第壹時間取出雨衣下的沖鋒槍，貼到打開的鐵門處朝裏面低喝：“都出來！”
　　裏面本來還想著腳步聲，此時韓重山聲音壹響，裏面頓時安靜下來，死寂壹片！
　　韓重山耳朵貼在鐵皮墻上聽著裏面的動靜，只聽到裏面距離自己不遠處壹聲步響，他下意識把頭離開鐵皮墻，朝後面退了半步！
　　“嗤！”的壹聲！壹把刺刀從裏面穿破鐵皮墻，雪亮鋒刃破壁而出！釘在韓重山剛才貼耳的位置！如果不是韓重山聽到那壹步腳步聲，機警的撤頭退步，此時恐怕已經被這壹把刺刀釘穿腦袋！
　　韓重山壹個翻身後滾，不顧雨水泥濘，撤到旁邊壹處房屋的墻壁後！再擡手，雙手雙持槍，壹手M3，壹手手槍！臉上寫滿被騙之後的震驚與憤怒！
　　不等對方有所反應，韓重山擡手舉槍扣動扳機，壹串子彈朝著房屋射去！身體靠在墻後大喊：“滾出來！”
　　對面房間內亮起了油燈，幾道人影閃動，韓重山朝著窗口看到的人影又是壹串子彈！打的裏面鍋碗瓢盆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山哥是吧？別激動，我帶著人出來和妳們談，當心子彈走火，看清楚人再開槍也好。”壹個聲音幹脆把打爛的窗戶推開，露出個鐵皮喇叭，就那麽大大咧咧的朝外喊道：“不然自己家人被子彈射死，我怕妳會愧疚。”
　　韓重山還沒等回過神來，壹個女聲在鐵皮喇叭裏響起：“山哥……”
　　韓重山痛苦的壹閉眼，是自己的老婆聲音，這次徹底的中了圈套。
　　“聽見了吧，妳和妳這些兄弟的家人們都在這裏，是妳自己站出來，還是他們下去陪妳？妳選壹個？”鐵皮喇叭裏再度換回男聲說道。
　　韓重山大吼：“是誰背叛了我！桂修文，是妳嗎！”
　　韓重山壹心認定桂修文出賣了自己，因為調景嶺是個很特殊的存在，出入口都有國軍潰兵把守，外人想出入極難，沒有內外勾結，自己家人不可能被綁架到這裏。
　　“別生氣，不壹定非要妳身邊人背叛妳，我們才能得手。”
　　“放屁！沒有內鬼妳們根本進不去調景嶺！”韓重山雙手抓著槍，壹臉猙獰！
　　“兄弟呢叫黃六，也曾做過壹任國民黨保安大隊副隊長，調景嶺上也能攀攀交情，我老板說了，妳只要站出來，保證所有人平安無事，我老板是商人，不是姓譚的那種官身，我老板只求和氣生財。”黃六拿著個鐵皮喇叭躲在窗口旁邊朝外喊道：“不過再和氣，也只有三十秒時間，妳想好是掉頭跑掉，還是站出來？”
　　韓重山幾次想轉身，最終卻丟掉雙槍，從墻壁後站出來，舉起雙手。
　　“聰明人！”黃六丟掉喇叭，笑嘻嘻站起身，下壹秒，擡手露出窗口的，是黑洞洞的槍口，黃六毫不猶豫扣動扳機，連開五槍！
　　壹槍打在韓重山額頭！四槍打在韓重山胸口！韓重山身體壹震，胸口飈出幾道鮮血，隨後瞪著眼睛朝後仰倒，摔落在雨水中！
　　黃六收起槍，轉身看向被制服的桂修文：“只殺他們幾個，剩下的妻兒老小全部保證平平安安。”
　　看看裏間被捆成壹團的幾個人家小，黃六又看向桂修文：“知道該怎麽做了吧？還在這等什麽？等我請妳們吃宵夜？回去和那個四哥說壹聲啊？”
　　黃六拎著槍朝門外的雨夜看看，邁步準備朝外走，突然像響起什麽，對跟在自己身後，臉色難看的桂修文說道：“對了，現在開始，記得叫我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