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章 寧斬自身，不斬方行

　　轟！
　　無盡魔氣被冥族傳人引動，形成了壹重壹重的魔雲，遮蔽了壹天天際，化出了壹片幽冥，在這已經被歲月之力攪亂了的魔雲之中，蘊含著難以形容的恐怖之力，恐怕便是聖人也不願強行接下這種力量，因為這時候的魔雲，瞬間產生的力量，甚至可以比擬葬仙魔雲，那可以說是壹種超越了真仙境界層次的法寶。但也就在面對著這等恐怖的魔雲時，其他人皆紛紛躲進了大金烏與方行的小世界避難，蕭雪卻面色輕松，向著方行看了壹眼，回身壹步踏入……
　　“蕭雪師姐怎麽敢去硬接如此恐怖的力量？”
　　方行都壹時看得呆了，心神驚恐到了極點……
　　實際上，他如今也不是很了解蕭雪的實力，自從歸墟壹別後，如今已經數年過去，蕭雪的壹身實力暴漲的簡直可怕，甚至可以從她身邊的白蟒看出來，在當初蕭雪捎來了口信，而後與方行分別時，那條白蛇尚只有筷子粗細，纏在她手腕上，而如今，白蛇卻已經如同壹條怪蟒，壹條白龍，縱橫虛空，力大無窮，論及實力來，這條小白蛇強大了豈止百千倍？
　　某種程度上，這條小白蛇便是蕭雪的投影！
　　連它的實力都暴漲了這麽多，那麽蕭雪在這幾年裏，又成長了多少？
　　從她從容對戰冥族傳人，意態閑定來看，便可以估計，她至少也已經踏入了渡劫境界！
　　但是，即便如此，想要去直接抗衡魔雲，還是差得太遠吧？
　　方行差點都以為，蕭雪是想以命相拼，好護住其他人了，直到聽見了蕭雪口中說出的那句“天魔傳人之壹”時，才微微的壹怔，意識到了什麽，而後，在心底浮現了壹抹影子，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將本來險些淡忘在了識海之中的壹些回憶勾了出來，片片回溯而起。
　　“天魔傳人……”
　　在初入這片地宮時，他們本來就看到了天魔之首，看到了傳說之中的魔眼睜開。
　　甚至，他還隱隱記得，自己曾經在識海之中，與魔眼經過了壹番對話。
　　天魔殘念，無疑是在尋找壹位傳人！
　　傳說中，它每睜開壹只眼，便會有壹份傳承出現，也就象征著壹位傳人出現！
　　不久前他還與夜族神子及小仙界傳人等人打破了腦袋，要爭那份傳承，最終自己雖然拿到了，但終究也只是擦肩而過，似乎沒有被選中，也就沒有獲得那份傳承……簡單來說，那份傳承，如今應該在他的身上，但是他沒有得到認可，所以便也繼承不了那壹份傳承……
　　這壹點且不說，關鍵的問題在於，天魔之首已經睜過壹次眼了。
　　那是不是就預示著，早就有壹位天魔傳人被選中了呢？
　　而那天魔傳人，莫非便是眼前這個……
　　蕭雪蕭師姐？
　　在這個念頭升起的壹瞬，方行已然看不見蕭雪的所在了，只能她看到，她壹步踏入了魔雲之中，而後便只見魔雲狂湧，撕天裂地，風雲聚散之中，擁有著毀滅壹切的力量，而這道力量，幾乎在壹瞬間之間，便充斥了整座深淵，就連方行，也只能在刻不容發之間，遁入了骷髏頭骨之中，然後便被這滔滔魔氣給吞噬，巨大的力量將這骷髏頭遠遠的沖了撞了出去。
　　天昏地暗，日落星沈……
　　難以形容這壹刻，魔氣的瘋狂程度。
　　那簡直就是有滅世之威……
　　若不是有小世界的守護，恐怕場間的奉天盟諸修，根本活下不幾個來……
　　但在這壹片混亂之中，卻有壹個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冥族傳人，妳真個以來引動了魔宮暗力，便可以扯落天元諸修，共赴幽冥麽？”
　　“卻不曉得，吾本就是魔宮小主之壹，這些魔氣，本就是為我準備的修為……”
　　蕭雪的聲音裏，在這壹片混亂中，鎮定的像是壹位仙子在喃喃自語，但偏偏清晰無比，將所有的喧囂都壓了下去，驚動了每個人的心神，就連小世界，也無法隔絕她的聲音，而在輕輕叱責了冥族傳人之後，便是蕭雪的壹聲低嘆，像是在申明了某種意念，又像是在低低吟誦著某種下咒：“天元生靈，南瞻楚域蕭家女兒蕭雪，於天魔面前叩首，願明心跡……”
　　“雪之壹生，潛修劍道，不欺人，不輸人，雖為女兒身，肝膽照日月，拜師楚域龍劍庭，修行之路三十年，得譽天驕，倍受尊寵，然於神州之變，墜落九幽，遭世人棄之，嘗盡冷暖，化身白魔，如陷汙泥，自此魔心深種，割裂過往，受盡悲楚，始知真魔氣運，降臨自身……”
　　聲聲呢喃，輕輕飄在虛空之中，在這壹刻，時光像是靜止了。
　　似乎所有的魔氣，都在這時候安撫了下來，靜靜的聽著蕭雪的回答……
　　“……歷盡波折之後，終得靈山寺屠靈大師、酒肉大師指點，前來凈土天魔禦前叩首，得蒙魔尊問詢，賜我無上天功，勤勉修行，不敢懈怠，然魔尊曾問我壹句，可在心間斬去天下人？蕭雪癡愚，迄今未答，而今再逢故友，心間答案明朗，在此拜謝魔尊，問道魔心！”
　　“吾願入魔，自此不入大道，只持壹劍，縱橫寰宇……”
　　“吾願入魔，自此苦修無上天功，勘破世事，只求壹心逍遙……”
　　“吾願入魔，斬破三十三天，斬破蒼穹宇宙，斬破生靈億億萬……”
　　隨著她的聲聲呢喃出口，天地之間，所有的魔氣似乎都蘇醒了過來，生出了壹種靈性，開始在虛空之中湧動不已，本來這些魔氣都已經被冥族傳人太淵的自爆給驚動了，化作了壹片可怖的漩渦，但如今，這漩渦竟然開始圍繞著蕭雪旋轉了起來，倒像是在認主壹般！
　　“蕭雪師姐是在入魔？”
　　方行心底已然大吃了壹驚，因著她，想到了更多。
　　他隱隱記得，自己在舉劍刺向天魔左眼之時，似乎也曾陷入某種幻境，得到了幾個問題，與現在的蕭雪很是相似，只不過當時自己也忘了回答了什麽，反正結果不是很妙，幾乎壹點好處也沒得到，如今聽蕭雪所言，卻和自己大不相同，她似乎在第壹次叩見天魔之時，便得了某種天功傳承？不過看樣子，她當時回答的所有問題，也不是每壹件都符合天魔的回答。
　　從她只是修煉了魔功，但卻沒有得到魔氣的認可看來，便可見她的傳承也不全！
　　現在的她，像是在重新回答那些問題，好獲得這些魔氣的認可。
　　而且從現在的局面看來，倒是很順勢，那些魔氣在她身周，已顯得溫馴了許多。
　　但很快，蕭雪便回答到了最後壹個問題，微微壹怔，天地間似乎安靜了許多……
　　“魔尊最後曾問我，可否斬去心間天下人，蕭雪遲疑，魔尊命我想通再答……”
　　最終，蕭雪的聲音的還是響了起來，雖然緩慢，但卻分明帶著壹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天下人皆曾棄我，斬去又有何難？但有壹人，眾皆棄我之時他不棄我，眾皆怨我之時惟他憐我，眾皆恨我之時惟他敬我……蕭雪化白魔，天地皆暗，獨他贈我壹點靈光，不舍不怨……”
　　“因此……”
　　蕭雪沈默了半晌，而後聲音響起：“蕭雪已得最後壹問！”
　　“唰！”“唰！”
　　她兩道眸光陡然擡起，直望向了虛空深處，而後聲音像是得到了大道共鳴，輕顫不已：“蕭雪雖願入魔，可斬滅壹切，但此生之劍，寧斬自身，不斬方行方師弟……”
　　轟……
　　漫天魔氣，在這壹刻陡然靜止，像是有人停止了時空運轉！
　　虛空寂寂，惟剩壹片虛無的沈默！
　　所有的人，無論是正在自爆的冥族傳人，還是躲進了小世界的方行等人，在這時候都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畫面已然靜止，而方行所在的小世界裏，則有壹點靈性飄了出來，化入蒙蒙大道之中，輕盈飛繞在蕭雪的身邊，與此同時，虛空中則有壹個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吾曾命妳思慮妥當，是否願意斬盡壹切，受吾道心，而如今……這就是妳最終的回答麽？”
　　“最終寧可選擇壹門殘缺的傳承，也不肯斬掉那小兒在妳心裏的影子？”
　　聽了這個問題，蕭雪盈盈拜向虛空，聲音堅定的沒有半分考慮：“是！”
　　那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妳需謹慎，若依吾所言，斬盡心間所有事，所有人，便不僅可得吾魔功傳承，還可得我魔心，成為我惟壹的傳人，自此無邊寰宇，任爾縱橫。但若妳非留壹人在心間，那便受不得魔心，只可得吾魔功傳承，日後修行路上，還有坎坷無數……”
　　蕭雪聞言，面色不改：“忘恩負義，非蕭雪所為……”
　　此言壹出，天地再次寂靜，就連那聲音都沈默了良久。
　　“呵呵，好壹個驕傲心善的女娃娃……”
　　良久之後，那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既如此，便斷了妳的魔心傳承，只將天功予妳吧！”
　　轟隆隆！
　　隨著這聲音響起，所有的魔氣都湧動了起來，化作了壹只大手，輕輕按在了蕭雪頭頂。
　　時光仿佛靜止，又仿佛加快了，蕭雪都不知道在這壹按之間，經歷了多少時光，那散溢在了魔氣之中的日月丹歲月之力，都被某種神秘的存在給引了過來，加持到了蕭雪身上，使得她的體內，生出了某種神秘的變化，就連她身邊的白蟒，也在這時候掙紮不已，竟然頭頂之上，有鹿角生出，腰下則有鱗爪探下，猶如瞬息化龍，只是那鱗爪，終究只有四趾。
　　“在吾完整傳承的誘惑面前，都寧取其次，不忘舊恩……”
　　那個聲音，低沈的響了起來：“這壹世的小兒女們，還真挺有趣的呢……”
　　這般說著，這壹點靈性，似乎也有些疑惑，周圍虛空壹片靜止裏，它輕輕在空中盤旋了壹圈，在最後打算重新遁入方行的識海之時，忍不住還是輕嘆了壹句：“但也惟有如此，才真能算得上壹顆魔心啊，本尊當年若真能做到絕情絕義，又如何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真正絕情的……是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