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

煙雨江南

歷史軍事

  那壹天,我搖動所有的經桶,不為超度,只為觸摸妳的指尖;   那壹年,在山路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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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二 不歸

塵緣 by 煙雨江南

2018-8-30 14:39

  十月初九,大吉,利出行,起屋。
  紀若塵與顧清結伴下山之時,西玄山晴空萬裏,清風習習,十足壹派黃道吉日的模樣。紀若塵修道也算有小成,雜學更是懂得不少,於這塵間所用的黃道歷法並不如何看重,但能擇個吉日出門,心下也自有些歡喜。何況還有顧清在側相伴,縱是窮山惡水,也成江南春光。
  二人衣袂飄飄,風姿如仙,壹路遠去。
  壹頭青絲如瀑般灑落在青石輔就的地面上,仰臥在這冰冷青石地上的女孩曾經的風采不遜於紀顧二人,然而如今的她,卻只有無休無止的長眠。看上去她似只是在沈眠著,甚至細膩的肌膚下隱隱的血脈仍在緩緩地流動著,可是她周身已感應不到壹分壹毫的生氣。
  壹只完美無瑕的素手以同樣完美無瑕的動作,輕輕劃過她頸上那壹道奪目的紅線。玉指過處,紅線就似是畫在她頸中的壹樣,消失得幹幹凈凈。
  “殷殷的魂魄,壹分壹毫都沒有留在人間,換句話說,她已經死了。”蘇姀溫柔地道。
  “我當然知道!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說這個的!殷殷怎麽說也隨妳學藝經年,這壹次魂遊地府,妳就壹點辦法都沒有嗎?”黃星藍已失了鎮定,向著蘇姀叫了起來。
  蘇姀擡起頭來,以壹雙如水星眸靜靜地望著黃星藍。她的目光雖柔,但內中藏有壹點冰寒,隨著目光度進了黃星藍體內。黃星藍道行雖只比諸真人低了壹線,卻抵受不住蘇姀這隨意的壹望,剎那間面色慘白如紙,後退了兩步,口中呼出的已是壹縷寒氣。
  黃星藍這才想起面對的可非是什麽普通的妖怪,而是當年統領天下妖族的天狐蘇姀!
  “我這鎮心殿可不是誰都能隨意進出的地方。妳不要以為自己進得來,就壹定能出得去。”蘇姀柔柔地道。她就算是在惡狠狠地威脅,也是如此的溫柔若水,縱是黃星藍也興不起怒意或是恐懼,就像是在聽著壹位關系非同尋常的閨中密友竊竊私語壹般。
  黃星藍心下不禁駭然,鎖於鎮心殿中的蘇姀,所有狐尾都已被道德宗先人以九龍釘釘死在這面玄仙石上,壹身道行能用出的百中無壹。可是就算這樣,蘇姀竟也能在黃星藍道心上打開壹道缺口,影響了黃星藍的神識,其鎮心訣的威力由此可見壹斑。
  黃星藍自幼在道德宗長大,十八歲時與張景霄結成道侶,可說是壹切順風順水。在江湖行走時,她道行已是不弱,道德宗又是出了名的人多勢眾,還有張景霄在身後撐腰,自是從未受過什麽委屈,是以眼光頗高,時常不將天下修士放在眼裏。如上古仙妖大戰等等傳說,黃星藍只當它們是些故事而已,直至此刻面對蘇姀,她才算切身體會到了這些前代大妖魔的可怕。
  傳說之中,蘇姀壹身本領全在操控人心,震懾魂魄之上。黃星藍既然道心失守,那麽見微而知著,此刻實已命懸蘇姀之手。
  黃星藍本已有了些退縮之意,但壹看靜臥於蘇姀身前的殷殷,勇氣重生,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我只問妳壹句,殷殷還有沒有救?”
  蘇姀凝望著黃星藍,這壹次黃星藍竟可在她的目光下支持不退。她輕輕壹笑,登時笑得黃星藍面色又是壹陣蒼白,然後方道:“殷殷此刻半分生機也無,這是魂魄已入地府之相。本來呢,我和殷殷怎麽說都是師徒壹場,不應該如此見死不救。可是妳也知道我九根狐尾盡數被釘在這塊玄仙石壁上,道行被封,根本離不得此室半步,又哪裏去得了地府,尋得回殷殷的魂魄呢?這是其壹。其二呢,我雖不是如何有名,但過去壹些往事想必妳也是知道的。妳就真有那麽大的膽子,敢拔起這九枚龍釘,放我出關嗎?”
  蘇姀頓了壹頓,方嫣然壹笑,道:“妳就不怕我破關而出後,要做的第壹件事就是先拆了妳這太上道德宮?”
  此時石室中寒霧彌漫,景物變幻,蘇姀現出了真身,身後九根長尾被九枚暗色鋼釘牢牢地釘在石壁上。鋼釘粗如兒臂,其上早已是銹跡斑斑,釘頭各鑄著壹頭異獸形狀,分別是龍之九子。
  黃星藍看著釘頭那猙獰的獸紋,斑斑銹跡的釘身,以及柔軟光潔狐尾上大塊大塊的深褐色血斑,不由得握緊了拳,壹縷鮮血從她指縫中滲出,不知不覺間指甲已刺破了掌心。
  她該如何決斷?
  蘇姀悠然立著,並不催促。反正她已這麽站了幾百年,也不在乎多站這壹時三刻。
  世間人登臨絕頂,極目遠眺,多選擇清晨又或是黃昏時分,好能坐看朝陽晚霞。但莫幹峰上風光卓絕,雖然此刻是正午時分,但極目遠望,盡是茫茫雲海,海天成壹色,當中點綴著朵朵青峰,別有風味。
  莫幹峰後山石鷹鷹喙上,不住升騰起淡淡水煙,又隨風化去,如此周而復始。偶爾水煙稍淡,可以隱約看到水霧當中正坐著壹個窈窕女子。
  她就那麽坐著,任由強勁的山風不斷拂走她身上水煙。她雙眼中水霧彌漫,望著東方雲海,嘴角掛著壹絲淡淡的笑意,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麽。
  就在此時,她身後忽然響起壹個清朗的聲音:“含煙,妳這麽坐著可是會有損道行的。”
  含煙並不回頭,只是淡淡地道:“師叔怎麽也來了?”
  那人也在鷹喙上與含煙並肩而坐,與她壹樣眺望著東方雲海,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紀若塵與顧清午時出發,乘的是雲霄鶴,這會大概快出了西玄山了吧。想當年妳日日與他在這裏同賞日出,後來又花費了許多心思,現在還不是落得個壹場空嗎?”
  含煙淺淺壹笑,道:“師叔既然已經知道含煙是個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女子,為何還要來這裏呢?”
  坐於含煙身旁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歲年紀,生得十分高大,劍眉星目,面如刀刻,壹頭黑發隨意潑灑下來,只以壹根發帶束住,看上去狂放不羈。聽得含煙如此說,他只是笑笑道:“含煙,妳所作所為,有哪些是奉師命行事,有哪些是發自本心,妳自己應該知曉,並不需我多說。”
  他在含煙身邊這麽壹坐,山風立刻吹不進二人三尺之地,漸盛的水煙逐漸將含煙隱沒。含煙忽然道:“師叔,我想吹吹風的。”
  那男子先是壹怔,悄然間已撤去了禁制。
  風又拂散了她身上水煙。
  含煙所修功法與眾不同,身周繚繞不散的水煙實是她本身元氣所化,被風吹散得壹點,她的道行就會損毀壹分。尋常山風自然吹不走她身周水煙,但這莫幹峰頂的山風格外強勁,她若非有意運功抵禦,水煙就會被風徐徐吹散。也正因如此,含煙在三清真訣修入上清境前,不能下山歷練,這又與其他弟子有所不同。
  那男子悠然地道:“紀若塵初時顯得十分愚鈍,資質不過中上而已,但他修道之速竟比姬冰仙還要快上許多,實是大智若愚。此番回山之後,我看他氣度風範已有不同,恰如壹塊璞玉,正漸漸地顯出了光芒來。妳刻下想必也在後悔當初未能在他身上多下些工夫吧?妳心有掛牽,自身修為進境休說與紀若塵、顧清、姬冰仙等人相比,就是李玄真、尚秋水也比妳強了許多。再論師門出身呢,丹元宮積弱已久,玉玄真人雖然天資驚人,可惜宮內本就人丁稀少,玉靜玉真又是不成器的,事事都要她壹人撐著,哪有可能與別脈壹爭雄長?就算景霄真人出了意外,可是太璇宮自星藍夫人以降,同輩師兄弟還有十壹人。我看今後五十年內,丹元宮仍會是最弱壹脈。含煙,妳雖是女子,可是心卻不輸任何男子,是想要作壹番事業的。這點我再清楚不過了。可是論道侶論修為論師門,妳都不如別人遠甚,還靠什麽出人頭地?玉玄真人所做的決斷對錯各有多少,究竟有沒有這個才幹出任壹脈真人,其實不用我說,想必妳自己也清楚。”
  含煙淡淡地道:“師叔想要說些什麽呢?”
  那男子笑笑道:“我只是看妳失了方向,胡言亂語幾句而已,別放在心上。妳今後若想成什麽事,最好自己有些決斷,不要事事依從師命。看妳那個懷素師姐,就是個有心機的,我聽聞她已與紀若塵有過夫妻之實,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不過最近她比妳要得寵,這總不是假的吧?嗯,幾天前我就看到她下山,不知玉玄真人派她去做些什麽。啊,我倒是忘了,妳還有堪稱絕色的容貌。只可惜紀若塵身邊女子,如顧清,青衣,甚而是景霄真人之女張殷殷,哪個都不差了。好了,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他也不起身,直接向前壹縱,頭下腳上,筆直向下方茫茫雲海墜去。堪堪沖入雲層中時,他周身方亮起光華,改下墜為平飛,轉眼間去得遠了。
  他倒是走得幹脆利落,可是壹如這數年來無數個日夜,鷹喙上又只剩下了含煙壹人。
  山風自她柔嫩的面龐上撫過,只不知在那雙眸中雲霧深處藏著的,是失落,還是迷茫?
  襄州地處四方要沖,自古即是兵家必爭之地。本朝久無戰事,盛世已久,襄州也就日漸繁華起來。
  襄州城壹條大道橫貫東西,穿城而過。城中最大的酒樓醉歸樓就在這條大道旁邊,四層高的酒樓幾可俯瞰全城。此刻四樓雅間處,壹個臨街的窗戶半開,內中坐著壹個道裝打扮之人,正壹邊望著往來行人,壹邊慢慢地飲著酒。
  他面容清秀,壹雙鳳眼略顯些女子的嫵媚,極度蒼白的膚色給他整個人添了些許病態。他雖做道裝打扮,但壹雙腳高高地擱在了桌子上,舉止極是不雅。小二偶爾自門口經過,都是不以為然之色。只是這人點了滿桌的酒菜,乃是得罪不得的貴客。
  那人此刻左手端著酒杯,右手頎長白皙的五指則在輕輕地撫摸著紅木窗檻,有如在撫摸著情人的肌膚。
  店小二又在門口偷偷瞧了壹眼,不知為何,這人那看起來頗顯曖昧的動作,此刻卻顯得極為陰森詭異,小二只覺得似有壹只冰涼若死人般的手正在自己後頸中撫摸壹般,當場驚出壹人冷汗!他不敢再偷看,匆匆下樓去了。
  此時當街行來壹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壹名年輕女子,以面紗遮去了容貌,但光看上佳的身段,也可知容貌必不會差到哪裏去。襄州城中登徒子本來不少,但看到這女子身後背著的長劍,都不敢上前輕薄招惹。
  酒樓中那人遙遙望見這女子,慵懶的臉上終於有了些神采。他右手擡起,五指輕張復攏,就似在空中撫摸著什麽無形的東西。
  那女子猛然全身壹震,胯下馬壹聲長嘶,人立而起!她忙平復了驚馬,全身顫抖不已,不停地四下張望著,右手已反手握住了背後寶劍。
  不知是誰叫了壹聲:“仙女要殺人啦!”圍觀百姓壹片驚呼,轟然而散。
  酒樓中男子閉起雙眼,右手虛握,壹節壹節地向下捏著,就似面前立著壹個無形的人壹般。
  馬上女子抖得更加厲害了,呼吸越來越是粗重。她嗆啷壹聲抽出長劍,帶著戰馬不住在原地打著轉,想要找出那隱於暗中施法的無恥之徒來,可是倉促之間哪裏找得到?但衣內那只冰冷之極的無形之手依然在不停地遊走著,壹寸壹寸地撫摸揉捏著她的肌膚,哪裏都不肯放過了。
  不片刻的功夫,那男子忽然睜開了雙眼,嘆道:“筋骨未松,資質平庸,練的是些三流道法不說,還走入了歧途。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沒的臟了我的手。嗯,道德宗乃是天下正宗,看來或許只有他們的弟子還能合我的意,唉。”
  他壹邊自語,壹邊吹出壹縷極淡的真火,炙在自己右手上,燒了壹會,才熄了內火。
  “無恥淫賊,妳做下這等下流事,就想走了不成?”此時那女子已定下心神,終於發現了酒樓上正欲離去的男子。
  “下流事?”那男子哼了壹聲,冷冷地道:“就妳這壹身皮肉,也配?”
  言罷,他身影漸漸變得模糊,就此憑空消失。
  那女子見了他這等通玄手段,登時大吃壹驚,哪還敢沖上酒樓追查行蹤?可是要就此咽下這口氣,又實是心有不甘。她正猶豫間,忽然聽得全身上下喀喀連聲,十余根骨頭突然斷裂!她從馬上壹頭栽下,倒也不覺得如何疼痛,只是再也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眼見那些登徒子不住向這邊望來,她心中焦急如焚,眼前壹黑,已然暈了過去。
  酒樓中又響起壹片驚呼,壹個店小二走著走著,忽然就此僵在了那裏。
  他面上諂媚笑容仍與往常無二,然而生機早絕。
  ※※※
  當懷素策馬進入襄州城之時,已是第三天了。三天前發生的詭異事件,街頭巷尾反反復復議論了兩天,也就談不出什麽新鮮花樣來了。於是百姓們迅速淡忘了此事,轉而議起其它的話題來。懷素又急著趕路,是以她雖然感覺到襄州城內有壹絲非同尋常的陰寒氣息,也並未往心裏去過。
  她大略用了點茶水點心,就繼續上路,不片刻功夫已離開了襄州。出了襄州城後,她只感覺心頭的那絲陰寒之意有增而無減,但這縷寒意來自於哪裏,她可就說不上來了。
  懷素駐馬回首,遙望著遠方的襄州城,暗思是否在城中錯過了什麽。
  她正思索著,猛然間全身壹僵!她只感到有壹只冰涼之極的手正在撫摸著自己的後背,並且順著脊椎壹路向下,直至捏遍了她整個脊柱為止。
  如同被壹盆冰水當頭澆下,懷素通體冰涼,那只手所過之處壹片麻木,早已令她動彈不得。她不斷地提醒自己,這不過是幻術,萬萬不能道心失守。可是這種感覺如此逼真,又怎麽會是幻術?若真的是幻術,那施術人的道行之高,她已不敢想象!
  就在她竭力與心頭的恐懼抗爭時,壹個悅耳的聲音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響起:“真是壹根好骨頭,當得起上上之資!這幾十年來,我還是第壹次見到這麽好的骨頭呢!”
  壹聽到這個聲音,懷素已知背脊上的那只手非是幻覺。她心中壹陣絕望,道心終於失守,壹縷冰寒順著脊柱漫延,瞬間擴散至全身,懷素身體壹軟,已倒進身後那人的臂彎中。
  那人也不停留,抱著她騰空而起。懷素只看到周圍景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後退去,然而耳邊卻不聞任何風聲。單以這馭氣飛行的速度看,挾持了自己的這人道行就不比玉玄真人稍遜。
  懷素勉強鎮定,叫道:“我乃是道德宗丹元宮門下弟子,本師乃是玉玄真人!妳又是何人,膽敢挾持於我?若速速將我放下,還可不予追究。不然的話,我們道德宗可不是隨便什麽人能惹得起的!”
  那人陰笑道:“是嗎?我知道妳們道德宗有壹門秘法,可以將敵人音容道法等方面特征傳給宗內,以備日後尋仇。這壹次妳措手不及,未能運使這個法門。不過沒關系,妳也不用苦尋機會了,我幫妳壹把就是。”
  說話之間,懷素只覺得壹道冰流自後腰處侵入自己體內,循著經脈運行壹周,恰是那傳訊秘法所需行的線路。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壹縷毫光已自她眉心飛出,穿入天際,將訊息傳至道德宗內去了。
  可是懷素心中非但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完全被無止境的恐懼添滿!這人竟然能夠逼使她自動運出道德宗秘法,這又是何等手段?
  她勉強轉了轉頭,這才算看清了那人面容。這張臉清奇中有陰柔,頗似女子的嫵媚,然而那雙眼中卻是在燃著熊熊的火焰!
  那人向懷素望了壹眼,笑道:“不必驚慌,我對妳身體道法的了解,肯定比妳自己要清楚得多!”
  這句話壹入耳,懷素更是心驚,怎可能不慌?
  噩夢還遠遠未到盡頭。
  連續飛了幾個時辰之後,懷素已不知到了哪裏。在黃昏時分,那人將她帶入了壹個山洞。山洞並不深,但很高大開闊,壹道清泉從壹角湧出,蜿蜒出了石洞。石洞正中有壹座石臺,顯然是新制而成。
  那人將懷素放在石臺上,開始給她寬衣解帶,轉眼間就將她剝得壹絲不掛,仰天置在石臺上。
  懷素又驚又羞,面對著行將到來的奇恥大辱,她心中的確是有羞恥感覺,可是遠遠不如驚懼來得強烈。懷素性情剛烈,並不是貪生怕死之人,然則在這等時候,她怎麽會怕了眼前這人呢?
  看著懷素赤裸健挺的身體,那人眼中的火焰越燃越烈,他似是不堪承受內火煎熬,壹把脫去了身上道袍,精赤著上身,開始壹寸壹寸細細撫摸起懷素的肌膚來。他十指冰涼,所過之處如有針刺,懷素只覺得又是涼,又是麻,又是癢,又是痛,說不出的難受,可偏偏又分毫動彈不得。
  “妳這無恥淫徒,有種就將姑娘壹刀殺了!”懷素叫道。
  “我叫虛無,可不是什麽無恥淫徒。”那男子低沈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似乎也在透著狂野的火焰,只是這火焰也是冷的。
  虛無取過壹片長方形的石刀,用左手壹擦,石屑紛飛之中,壹把精致而又鋒銳的石刀已成了形。
  他張口吹去刀鋒上最後壹點塵屑,才以左手溫柔細致地撫摸著懷素秀麗的面龐,笑道:“妳放心,妳是我這幾十年來得到的最好材料,我絕不舍得把妳隨意浪費在壹些虛無縹緲,又或是無關緊要的計劃上。我會用妳來進行壹個至關重要的實驗!這幾十年來,我已經反復思索了上千次這壹實驗的每壹個步驟,只是苦於尋不到壹塊合適的材料。可是現在我有了妳,就至少有了三成成功的把握!妳明白這意味什麽?這意味著壹旦我的構想能夠成功,將在這塵間開辟壹塊全新的領域!不不,妳不會明白這當中的意義,妳只需要知道,我們所做的事是前無古人的,這就足夠了。而從此以後,我虛無的名字將列入道典,與歷代飛仙同列!”
  “瘋子!”懷素顫抖著罵道。她知道自己已是不能幸免,但仍揮不去心中的恐懼,就連叱罵都是底氣不足。最差的結局是什麽?不外乎被他活活淩遲而已,她怎會怕這個?
  可是懷素就是不明白為何會對這個名為虛無的男人怕得如此厲害,但顯然,現在這已是不重要了。
  “瘋子?”虛無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轟轟隆隆的笑聲在山洞中不住回蕩。他大笑道:“沒錯,在妳們這些名門大派的眼中,我就是壹個瘋子!可是瘋子與天才,聖人與大偽間不過是壹線之隔,甚而有時候根本就是壹體!妳這種只知道循規蹈矩的人,又哪裏分辨得出來?!大道茫茫,妳能看清楚什麽?”
  虛無不再讓懷素說話,將她的頭推向外側,以左手食中二指輕輕壓了壹壓雪白滑膩的肌膚,石刀壹揮而落!
  懷素旋即感覺到頸中壹涼,又有壹種張開了的莫名感覺。
  她動彈不得,胸脯不住起伏,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
  自從遷進了道德宗的仙長後,長安東城的鐵木巷近日地價驟升。這裏距離宮城不遠,向來是富貴人家聚集地,左鄰右舍既然不用為溫飽發愁,自然就會考慮風水升遷長生之事。與修道的神仙們住得近了,說不定也能沾染上壹點仙氣。
  此時日頭早已隱沒,只留下壹片余暉映紅了小半邊天空。整個長安城中炊煙裊裊,好壹派盛世景象!
  鐵木巷正中的壹座大宅院即是明皇賜給道德宗群仙的居處,內中仆役下人用器壹應俱全。正堂中置著壹座香壇,壇上擺放壹塊羅盤,四名道德宗道士正聚在壇旁,聚精會神地看著羅盤,感應著其中的風水地氣流向。
  道德宗留守的六名道人任務十分不易,他們要在長安城中找出壹塊八方靈氣匯聚的寶地出來,修壹座道觀,請來宗內諸般法器鎮壓,如此壹來,就可將這長安鎮得如銅墻鐵壁壹般,外宗的修道之士壹入長安,等閑不敢再向道德宗生事。此事本來並不如何困難,但長安乃是帝都,最顯而易見的風水吉地自然被皇宮占了去。而真武觀位置也很有講究,另據了壹塊要穴,與皇宮成掎角之勢,互為奧援。
  在這種形勢下,選址立觀就很是考究風水功夫了。這座觀壹立,不光要保證道德宗自身的靈氣風水,還要斷了真武觀的靈脈,且不能傷及皇宮的氣運龍脈。最難之處在於這種手段還不能讓孫果等人看了出來。是以此次道德宗留守都是風水星相的好手,鬥法道行倒是在其次。即使這樣,連日來道德宗幾位道士也累得頭暈眼花。只是他們重任在身,不敢稍有偷懶。現在兩位道侶外出探查地脈,按時辰推算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六人合議之後,又要分頭前往長安各處探查。
  此時院門處傳來下人的招呼聲:“神仙,您回來了!”
  正堂中諸道只憑感應也知是同門歸來,只是本該兩人壹起回來的,怎麽現下只有壹人進院?
  四位道士壹齊擡起頭來,望向門口,見進來的果然是出去探風水的同門雲玉,只是他面色蒼白,氣虛體弱,真元已弱得不成樣子。
  四位道士互望壹眼,均面有訝色。年長的壹位就問道:“雲玉師弟,怎麽只有妳壹個人回來了,雲儀師弟呢?還有妳的道行怎麽損耗得如此厲害?”
  雲玉面呈青灰色,直行到香壇前,才沙啞著嗓子道:“下午我與雲儀勘察風水時,真武觀的人突然出現,打傷了我和雲儀。現在雲儀被他們押回真武觀去了,孫果則給我下了禁制,要我過來勸降妳們。現在真武觀已經將這裏圍了,孫果就在外面!”
  這壹下道德宗眾道均是大吃壹驚,面面相覷,實不知真武觀何以會如此大膽,做下這等絕不留余地的大事來。要知長安乃是真武觀大本營,而道德宗之所以敢在長安只留下六名道人,實是因為修道各派間很少會有不死不休的局面,縱是敵對多年,也會留有壹線余地。且道德宗實力遠甚於真武觀,孫果就是將六道殺光,也損不了道德宗實力。而道德宗事後以雷霆手段報復的話,則真武觀很有可能就此斷了香煙。
  那年長道人沈吟壹下,知現在己方實處於絕對劣勢,於是先吩咐速將訊息傳回宗內。結果傳訊的道人面色極為難看,言稱真武觀早已布下陣法,隔絕了與西玄山本宮的訊息往來。
  至此諸道皆知真武觀乃是有備而來。
  為首道人哼了壹聲,道:“雲玉師弟,孫果說沒說如此舉動所為何來?”
  雲玉搖了搖頭,道孫果只是讓他通知四道投降,並且只會給他們壹刻時光,過了時辰,則要動武拿人了。
  為首道人沈聲道:“各位師弟休要驚慌,待我先出去看看孫果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竟然如此囂張!三位師弟試試看能不能解得開雲玉師弟的禁制。”
  此刻在正對面的壹座宅院裏,本朝國師孫果正居中坐於主樓三樓之上,雙目微垂,形似神遊天外。他身後兩名小道童分捧香爐仙劍,左右各立著四名得意弟子。雖然此戰已經勝定,但孫果心中殊無多少喜意。
  再等了片刻,孫果雙目不擡,緩緩地問道:“他們降了沒有?”
  身旁壹名弟子答道:“還沒有消息。不過我觀此刻已成泰山壓頂之勢,諒他們不敢不降,師父盡管放心。”
  孫果哼了壹聲,並未做答。
  道德宗若六道聚齊,上下壹心,多半死戰不降。現下他們擔心同門安危,情勢又有不同,降了的可能大增。若真是動起手來有了什麽傷損,與道德宗必成不死不休之局,那也非是孫果願意看到的局面。他雖誓保本朝社稷江山,但也不可能以本門香煙不保作為代價。
  此時長安宮中,明皇立於臨清池畔,心事重重,早無心去欣賞美輪美奐的夕霞水景。
  “高翁。”明皇喚道。
  高力士忙上前壹步,回道:“老奴在!”
  “依妳之見,這道德宗會降嗎?”
  高力士猶豫半天,方小心翼翼地道:“據孫國師言道,修道之人求的是羽化飛升,最重同門之誼。既然孫真人已抓了二名道士,那余下四人多半會降。到時再以這六人為質,讓道德宗承諾不插手本朝俗務,再把紀若塵交出來,當是可行之舉。在孫國師看來,此事該有七成把握。”
  “七成把握……少了點吧吧。”明皇沈吟道。
  這壹晚的黃昏格外的長,半天的晚霞也紅得十分刺眼,落日余暉給整個長安都塗上了壹層血色。
  本在神遊的孫果突然睜開了雙眼!
  就在他面前,壹枝黑色羽箭無聲無息地飛過,在空中壹個靈動無比的轉折,越過了高高的院墻,飛入了道德宗群道所居的庭院之中。
  饒是孫果道行高深,也已不及反應,剎那間只覺得手足壹片冰涼!
  這枝箭似緩實快,飛行中不顯氣息,除了孫果外,真武觀再無人能夠發覺此箭行蹤。黑羽箭壹過院墻,忽然聲勢大振,速度更是快了壹倍,帶著攝人心魄的厲嘯,壹箭將道德宗雲玉帶得飛起,生生將他釘在了正堂墻壁上!
  “師弟!”
  為首道人大叫壹聲,只踏前壹步,就立在了原地。不光是他,其余三位道人也已看出雲玉早已生機盡斷,連輪回的可能都沒有了。
  此箭狠毒無比,壹箭引發了雲玉身中所有禁制,頃刻間將他所有腑臟都炙成了焦炭!
  嗆啷壹聲,道德宗為首道人抽出長劍,運足真元,厲聲喝道:“真武觀孫果狗賊聽著,妳害我雲玉師弟道果,貧道今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誓與爾等死戰到底!”
  他壹領寶劍,騰身而起,當先向院外殺去!其余三道也各取法寶,運起真訣,緊隨著為首道人殺出!
  夕霞如血。
  “報!”壹名執事太監高叫壹聲,小跑到臨清池邊,撲通跪倒在地。
  明皇轉過身來,催促道:“快講!”
  “陛下大喜!孫國師傳來吉報,此戰大捷,五名妖道惑亂人心,已盡數伏誅!”
  當的壹聲,明皇手中杯盞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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