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擦肩而過
塵緣 by 煙雨江南
2018-8-30 14:39
棲鳳山雖然不高,但清奇而險峻,除了最老練的山民外,無人能夠深入山中。棲鳳山主峰高聳入雲,形如筆筒,峰頂完全沒於雲中。傳說中登峰西望,就可看見仙人在雲端巡遊,是以此峰又名望仙峰。
尋常山民當然絕無可能攀上這數百丈高的絕峰,所以傳說也只是傳說而已。
望仙峰頂亂石如刃,令人驚奇的是在這絕頂苦寒之處,竟也長著大叢的荊棘。有壹叢荊棘極緩慢地升起,虬結的枝條中,慢慢張開四只不懷好意的大眼。盡管四只眼睛極力瞇細,但絲絲縷縷的精光仍抑止不住地從眼縫中透射出來,顯然二人修為不淺。
“餵,那邊有壹隊人馬馭雲飛過。嗯,這個……超過百裏,就看不清他們的人數了。”左邊壹人道。
右首那人怒道:“收回目力!被那些人發現了,妳我還能進得了西玄山嗎?”
左首那人忙收斂目光,訕訕地道:“俺看這些家夥道行也不甚高,咱們又這麽小心,哪裏就能發現我們了。”
右首那人道:“不怕壹萬,就怕萬壹!聽說那西玄山周圍聚集了數千修士,圍了個水潑不進。妳我想要潛入,須得十萬小心,若有負小姐囑托,我們可是要內疚許久的。”
這二人正是白虎龍象二天君。他們日夜兼程自東海趕往西玄山,誓要不擇手段將紀若塵帶到東海去。但世事變化玄殊,二天君在東海裏走了壹圈後,道德宗已被天下修士圍山。他們想上西玄山,又要多費壹番周折。
望仙峰西去三百裏,就是西玄山的地界,這裏也是圍攻道德宗眾修士巡邏的最外沿。孫果此人頗通此兵法,知圍山忌悶圍,於是遣了眾修士在西玄山周三百裏巡弋,壹來防止道德宗門人溜出滲入,二來耀武揚威,提振士氣。
二天君觀望了整整壹個時辰,終於明白若想潛入西玄山而不被發現,幾乎全無可能。
白虎苦思良久,但毫無辦法。龍象眼中精光壹現,重重地拍了下白虎,道:“有辦法了,用那個東西吧!”
說話間,龍象天君自背囊中拎出了壹大堆零零碎碎的物事來。白虎天君面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擺手道:“這個……不大好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物事我已弄到十之七八,只是有些小小風險而已,怕他什麽!不用這個,我們如何上得西玄山?”
白虎猶豫片刻,終還是點了頭。
黑玄道長今日心情有些不佳,足下飛劍也踏得不太穩當,有幾次險些滑了腳,在同僚面前出醜。算來他應真武觀之邀,同圍道德宗已是第十日了,除了前面兩天有過壹兩次試探性攻擊外,天下諸派就再沒分毫動作。空有數千修士聚在西玄山周圍,號稱以十對壹,卻始終不敢攻山。這黑玄在諸修中不過是個中等人物,何時攻山這等大事還輪不到他來發言,他也就能率領數名修士,巡視西玄山周界而已。
黑玄雖不如何聰明,卻也知道真若攻打西玄山,那沖在最前之人必是有死無生之局,所以他十分享受巡視之職。
但今日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安,覺得怕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遠處風起樹動,兩個人影駕風馭霧,貼著樹梢直向這邊飛掠而來。單看那兩人所馭的霧氣灰暗中隱有血腥氣,即知必是出身於邪門外教。
黑玄自己雖也不是出身自什麽名宗,可好歹還能列入正道,當下腰桿不由得挺直了三分,向來人喝道:“貧道黑玄,負責在此地巡察,捕拿道德宗妖道!二位且通下名號,是否要來助壹臂之力的道友?”
道德宗既招了仙怒,又被皇命討伐,因此在這件大事面前,正邪兩道暫時聯合了起來。畢竟道德宗勢力浩大,別看山外圍了幾千修士,可是人人心中都明白,道德宗若是殊死反撲,誰勝誰負還難說得很。所以黑玄道人雖然不恥二人的邪派身份,仍是開口壹問。
那二人高聲叫道:“道長別動手!我們也是來討伐道德妖道的!”
他們來得好快,話音未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黑玄道人吃了壹驚,凝目望去,見對面二人身材高大,身上各自縛著數道寬大皮帶,裝束奇特。然而二人面目有些模糊,顯然是用了不太高明的障眼法,掩去了本來面目。
嗡的壹聲,黑玄道人已是桃木劍在手,左手捏了黃紙符咒,對二人喝道:“何方妖孽,躲躲閃閃的不敢露出本來面目!究竟有何居心?”
他這麽壹喝,後方跟來的同伴立刻摸出壹枚火箭,揚手抖上天空,在空中炸出偌大壹朵血花。
二人互望壹眼,忽然氣勢沖天,同時向著黑玄道人大喝壹聲!這聲斷喝不怎麽響亮,然而聽在黑玄道人耳中卻如數十個轟雷同時炸響!黑玄道人眼前壹黑,腦中轟隆作響,登時身體壹晃,險些栽了下去。
黑玄道行其實十分了得,轉眼間已恢復了過來。然而那二人分別在胸口壹按,忽然速度驟增數倍,貼著林梢疾向西玄山飛去,沿途留下數十個虛影。那些虛影都在慢慢前飛,可黑玄道人知道二人其實早已消逝在遠方,只因速度過快,方才留下了這許多的殘影。
突然狂風大作,轟鳴聲中土石亂飛,壹棵棵大樹拔地而起,直飛上十余丈高空,這才紛紛落下。狂風壹路西去,有如壹條土木巨龍滾滾西行,聲勢沖天,將方才二人的去路清清楚楚地標記出來。
黑玄道人呆立當場,好半天才揉了揉眼睛,壹時不知自己剛才所見究竟是真是幻。那二人行動之速,直非人力所能!縱是以紫陽、虛玄真人這等高人在場,也必不如他們遠甚,這世間真有如此高人?
這二人去勢之快,簡直比飛劍還要快上三分!
“黑玄道長,追還是不追?”有人問道。但問歸問,卻沒有壹個人有起身的意思。以那二人去勢之疾,道行之高,黑玄這壹隊人追了上去,還不就是砧板上的肉?
其實只這麽壹呆的功夫,黑玄道人已知根本追不上那兩個人了。說不定此刻他們已到了道德宗山門之外。
黑玄道人壹擺手,沈聲道:“不必追了!現在收隊回山,將此事報給孫果真人,再行定奪。”他此言壹出,所有下屬都長出了壹口氣。
見下屬十余人壹個個馭劍飛去,黑玄道人這才騰空而起,向本陣飛去。剛剛飛起的剎那,他忽然有所感應,轉頭向下望去,似乎看到壹個身影正在林間悠閑穿行。
此地山高谷險,荒獸聚集,哪會有尋常獵戶在這裏出沒?
黑玄道人再壹望,那人影早已隱沒在群木之中,似乎從未出現過。他本想運起靈識道法搜索壹番,可這個念頭剛起,不知怎地心底湧起壹陣惡寒。他猶豫壹下,還是打消了搜索念頭,轉頭匆匆飛走。
剛剛在黑玄道長面前飛掠而過的正是龍象白虎二天君,他們走得風光,可實際上卻是有苦說不出。
“哇呀呀!這東西怎麽停不下來!?”白虎天君大叫。
“俺早就說過這東西還沒完全做好,出點毛病實屬正常!怕什麽,說不定過壹會就會自己好了。”龍象高叫。
“再往前就是西玄山,停不下來可就要撞山了!”
“放心!俺這寶貝可是能夠依據地形自行調節的,若是會撞山還叫什麽寶貝?!”
“可上了西玄山呢?!難道直沖道德宗山門不成,道德宗那些雜毛可不是吃素的,咱們的護體道法哪裏擋得住他們的飛劍?”
“這個……到時候再說!”
二天君身上光芒四射,護體道法早已催運至極限。盡管如此,撲面而來的罡風仍令他們呼吸艱難,不得不大聲吼叫,才能交談幾句。
二天君衣袍外束著數道寬大皮帶,將身後四個圓碟狀的法寶牢牢負在背上。四片圓碟中心各有壹個三寸許的圓孔,不住向外噴著幽幽淡淡的藍火。這樣壹片圓碟就會生出極大的推力,四片綁在壹起,那推力簡直就是排山倒海,載著二天君如天火流星般向西玄山沖去。
二天君傾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承受住背上推力,護住自己內腑不受重傷。若不是這法寶能夠依地形自行調節飛行方向,二天君早就撞得鼻青目腫了。
疾飛之中,二天君忽然看到面前有壹個青年小道士悠悠行來,如同閑庭信步。奇怪的是,以如此速度飛行,二天君都看不清周圍景物,可這個小道士就是清清楚楚地走來,說不出的古怪。更加奇怪的是,他的身影明明清楚得很,可是二天君就是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二天君尚來不及詫異,早已越過了那小道士,呼嘯遠去。
“妳剛才有沒有看到壹個小道士從我們身邊經過?”白虎叫道。
“是有壹個小道士,可是俺沒看清他長啥樣!”
“我也沒看清,妳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龍象答道:“是有些古怪!嗯……啊,我們已經上西玄山了!小心,前面有東西擋路!”
背後玄火碟越推越疾,此時白虎眼前早已模糊壹片,他心中靈光壹閃,驚叫道:“不會是道德宗山門吧!我們飛得有這麽快麽?!”
雲端響起陣陣急促的鐘聲,稍有些見識的都知道那是道德宗示警的鐘聲。然而山間回蕩的鐘聲旋即被陣陣如轟雷般吼聲蓋過。
“啊啊啊!!”龍象心膽俱裂,早顧不上回答,只能盯著前方狂叫!
遠遠的,道德宗那巍峨雄偉的山門自雲端出現,在二天君面前急速擴大……
西玄山下,那青年道士遙望著那道急速沖入雲端的狂風,自語道:“怎會是他們兩個?以這種速度,現在就該到山門了吧。咦,他們的道行似乎遠不足以駕馭這種飛法,那豈不是說……”
他遙望雲端,盡管看不到什麽,仍似是聽到了轟隆巨響和兩聲長長的慘叫。他面色壹白,忙搖了搖頭,將行將浮出的畫面自腦中強行驅逐了出去。
他背後負著壹根黑沈沈的鐵棍,正是以道裝下山的紀若塵。他望著山上,身形不斷閃動,輕輕松松的將被二天君疾飛帶起的巨石亂木盡數避過。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二天君的下場,轉而向山下行去。
紀若塵足下片塵不起,頃刻間已行出好遠,恰好望見黑玄道長正率隊歸山。他默運真元,神識立刻晉入另壹層境界,周圍的壹草壹木似乎都活了過來,各自散發著不同的氣息。這些氣息混雜在山風之中,自紀若塵體內毫無滯礙地通過,就像他沒有實體壹樣。於這壹刻,紀若塵也感覺自己似與整片山林融為壹體,再也不分彼此。
於是在黑玄道人眼中,紀若塵就這樣消失了。
見黑玄道人徘徊不去,紀若塵心中忽然湧上壹股不可抑止的殺機,左手已握住了背後的定海神針鐵。
恰在此時,黑玄道人似乎有什麽急事,忽然轉身疾疾飛走,頗有些神色慌張。
這倒出乎紀若塵意料之外,他立了片刻,又向東行去。
※※※
這半個月來,道德宗還從來沒有這麽喧鬧過。
太上道德宮中道士真人們穿梭往來,人人變色,個個張皇,連許多正在閉關修行的真人也顧不得道行受損,紛紛開關而出。
紫陽真人本是捧了壹本古譜,正自在紋枰前解譜,顯得悠然自得。當壹名弟子冒失沖進雅舍時,他也不動怒,只問了句:“何事如此匆忙啊?”
那弟子小聲答了,雅室中忽然變得十分安靜……
忽聽啪的壹聲,紫陽真人手中棋譜落地,失聲道:“我宗山門被人撞毀了?”
那弟子忙道:“還沒完全倒,只是塌了壹多半而已。闖下禍事的是七聖山的龍象天君和白虎天君。不過他們闖下這天大的禍事,自己也不好過,刻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已被弟子們拿下了。”
紫陽真人望著窗外凝思片刻,方嘆壹口氣,揮手道:“唉,天意,天意!……將那二人交與紫雲真人,隨他處置吧!”
道德宗山門恢宏瑰麗,兩邊是八根高五十丈,粗細三丈的白玉石柱,柱身雕七十二散仙飛升事跡。每根石柱柱底由紫玉蓮花托住,柱頂盤龍騰雲,口噴雲氣。八道祥雲匯聚壹處,拱壹座八寶玲瓏塔。
只可惜這煌煌氣象早成明日黃花。
除了紫陽真人外,道德宗六位真人俱立於山門內,人人默然,那臉色,自然都是不大好看的。
八根擎天玉柱只有兩根還屹立如初,有四根東倒西歪,更有兩根斷成兩截,有壹根十余丈的巨柱直接飛出百余丈遠,深深插入堅於精鋼的山壁,只留下三四丈的柱身在石外。
盤龍玉柱八去其六,祥雲自己散得七七八八,空中那座玲瓏寶塔側向壹方,似是隨時可能塌落。塔身上搭著的十寶八瑞七器破損的破損,散落的散落,說不出的淒涼破敗,哪還有半點仙家氣象?
素來鎮定的守真真人圓臉上肥肉壹陣顫抖,半晌才喃喃地道:“這……這真是被人給撞塌的?”
旁邊壹名道德宗弟子立刻躬身道:“弟子親眼所見,二天君自山下沖上,直直撞在我宗山門上。他們身法太快,弟子道術不精,實在是攔他不住。”
守真真人也不多言,只嘆壹口氣,大袖壹拂,轉身徑自離去。
玉玄真人黛眉緊皺,看看斷折的玉柱,再看看山壁中插著的斷柱。任她如何思量,卻也想不透被五重玄平清明陣法層層護佑的玉柱會被血肉之軀撞壞,更遑論被撞成兩截了。縱是她自己佩齊法寶,凝聚全身功元,也攻不破護柱的玄平清明陣,最多將玉柱撞歪壹些。龍象白虎二天君她是見過的。在玉玄眼中,這二天君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以二人昔日表現出的道行,若說能撞壞道德山門,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能撞毀六根玉柱,這,這還是血肉之軀嗎?
諸真人默立壹刻,沒有多作逗留,壹壹散去。古老相傳,這座山門系著道德宗上下氣運,千年來歷經劫難,卻始終紋絲無傷,可如今被毀了大半,個中蘊含深意,實是無人願意去深想。此時諸真人滿腹心事,均頗覺心灰意冷。
紫雲真人執掌刑名,可不能像各位真人那樣輕松。但就是在他眼中,此時玉柱紫蓮蘊含的瑩瑩寶光似也現了些灰敗之氣。他暗嘆壹聲,吩咐道:“讓雲易好生盤問那白虎龍象何以要來毀我山門,然後再來回稟吧!”
雲易道長是紫雲真人得意高徒,長於攝魂之術,在偵審囚犯等方面獨有心得。不管是何等人犯,就是紫雲真人親自主審,效果也多半強不過雲易去,是以天大的事情,交給雲易也都放心得下。
道德宗立在宮外的山門只是做個樣子給外人看的,真正的樞機陣眼其實就是這八根玉柱以及柱頂的玲瓏寶塔。這是道德宗的無上機密,除了九真人之外,就只有紫雲知曉。本來以白虎龍象二天君的微末道行,再強上幾倍,也絕無可能毀壞玉柱分毫。可是二人速度快得驚世駭俗,別說守山弟子無法攔阻,縱是真人在場也多半會措手不及。且二天君撞上玉柱的時間,恰逢玄平清明陣每五百年壹次吸納天地靈氣、補充陣法運轉靈力之時。這壹刻可長可短,長不過眨眼辰光,短則如雷電穿空。此時玉柱全然失了防護,不過如普通玉石壹樣,被二天君撞毀倒並不出奇。
但這電光石火般的壹瞬,竟都被二天君抓個正著,若說不是天意,卻又是什麽?
紫雲乃是與紫微、紫陽同輩的真人,職司重要又不比九脈差,所以才曉得這秘密。而玉玄真人差了三輩,就不明白這壹節了。
此刻山門被毀,紫雲心頭著實如墜巨石,饒是他道行修為深厚,也不由得有些意興闌珊。
天下刑室,大都陰森潮濕,鬼氣森森。太上道德宮雖是神仙居所,刑室卻也與塵俗差別不大。只不過修道之士動刑,皆是從道法上著手,用刑具則落了下乘。
白虎龍象二天君悠悠醒來時,只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如浸在溫水之中,說不出的舒服寫意。除了全身乏力,真元倒是流轉自如,渾身上下的傷勢竟是壹掃而空。二天君乃是識貨的人,壹恢復神智,立刻贊道:“果然是仙丹妙藥!”
他們贊聲未落,旁邊就傳來壹個沙啞冰冷的聲音:“妳們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治好妳們,是為了好生拷問。不然沒用個幾天刑妳們就魂歸極樂,豈不是無趣得很?”
二天君轉頭望去,見石室中立著壹個瘦削道人,面皮焦黃,壹雙眸子中寒意凜然,幾乎要將人凍僵!二天君壹驚,剛想退後,卻完全動彈不得。他們這才發現身上各遊走著壹根米黃絲線,哪裏真元聚焦,絲線就會遊到哪裏,隨後真元立時渙散。
這“壹線鎖天機”乃是天下知名的束縛道法,當世只有少數派別才懂得運用,各宗道法區別,全在如何煉制那根絲線上。
二天君這才明白自己已成了階下囚,壹想起道德宗種種手段,嚇得立時叫道:“我們是雲風道長好友,現下有天大要緊事要向紫陽真人弟子紀若塵分說!道長不記得我們了?我們還參加過紀少仙與顧仙子的定親之禮的!”
“紀若塵?”雲易皺了皺眉。二天君與紀若塵相識,他也是知道的。紀若塵身份特殊,道行進展神速,儼然已是道德宗年輕壹輩最傑出的弟子,將來很有希望接過紫微真人衣缽的。這件事倒是要慎重。
雲易沈吟道:“妳們有何事要找若塵,如實道來!還有,妳二人何以要毀壞我宗山門,也都壹壹道來。待貧道弄清前因後果,再行定奪。”
“毀了山門?”二天君面色可都有些發白了。他們當然知道毀人山門是何後果,昏迷前的事也大略記得。當下二人不敢猶豫,立刻就要將前因後果道出。
二人剛要開口之際,雲易眼中忽然壹陣迷惘,身體晃了壹晃,險些栽倒在地!那雲易道行也是極深的,真元壹聚,立時回復了正常。他目中精光大盛,冷冷地望向了二天君,道:“二位好道法!”
二天君這壹驚非小,他們全無動彈之能,哪還有余力暗算雲易?待要分辯幾句,卻突然發現心中壹片空白,為何要上西玄山的種種情由全忘了個幹凈,壹時間壹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二天君對自己的話不理不睬,剛剛暗中吃了壹個大虧的雲易也不禁心頭火起,冷道:“看來不讓妳們見識壹下貧道的手段,怕是還真要當我道德宗無人了!”
說罷,雲易挽起袍袖,冷哼壹聲,慢慢向二天君踱去。
壹聲嘆息幽幽響起,搖曳的燈火下,數根青絲徐徐飄落,落在壹只如玉的纖纖素手上。青絲落上纖指的剎那,立時化灰散去。
那素手慢慢握起,似要把握住已化作虛無的青絲壹般。
這是間不大的石室,陳設簡單粗陋。室中立著壹個白衣女子,正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似有些癡了。過了許久,她方又幽幽壹嘆,望向了石室另壹邊壹個正盤膝修行的女孩。
那女孩青絲垂落,壹身杏黃衣袍,在淡淡燈火的映襯下,肌膚晶瑩有如脂玉,幾乎看不到壹絲煙火氣。
她盤膝而坐,竟是半浮於空!
這女孩正是張殷殷,壹段時間不見,她道行不知怎地突飛猛進,已不在尚秋水等人之下。
那白衣女子望了望張殷殷,目光中流露出壹絲憐意,嘆道:“我抹去了兩只呆鳥的記憶,想來十天半月之內那臭小子是不會得到消息了。只是師傅能幫妳這壹次,還能幫妳壹世嗎?”
她搖了搖頭,又暗自想道:“只是沒想到兩只呆鳥竟然是從無盡海來的。哼!妳雖有毀天滅地之能,可在這件事上,我蘇姀也要阻妳壹阻!”
不經意間,那無邊的海,無月的天,那傲然坐於孤島之上的身影,又於她眼前浮現。
蘇姀輕輕咬住了自己的唇。
“妳……妳這麽大的本事,怎會不知道我陷在這裏?唉,死人,幾百年了,妳怎麽也不來見我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