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紙

　　地板上的圖案殘破不堪，勉強還能看出原本四芒星的模樣。
　　上面幹涸的血液痕跡，在月光照耀下顯出暗沈的黑紅。
　　科林走到床邊坐下，思緒不由得飄到十幾個小時前的淩晨——
　　……粗糙的石質墻壁、鵝卵石砌成的壁爐、打開的木頭窗戶、在月光照耀下腳邊顯出的新鮮血跡，以及坐在床邊面色蒼白捂著頭顱打量著四周的他……
　　——這就是他剛穿越來時的畫面。
　　在穿越前，他只是壹位普普通通的社畜。單身的他今年剛在家裏的幫助下買了房，自己也貸款提了車，平時工作雖然枯燥，但勝在輕松穩定……
　　總的來說，生活雖然平淡卻幸福。
　　他可從未想過要穿越啊！
　　科林回過神來，往後壹倒，任由身體摔在了床上。
　　砰。
　　可馬上，他又呲牙咧嘴地坐了起來。
　　他忘記這已經不再是自己柔軟的大床。
　　這只是個又硬又冷的木板床。
　　他心中莫名煩躁，從硬冷木床上霍然起身，踱步到窗邊，擡頭望著天上那壹輪和前世極其相似的明月。
　　今晚天氣雖好，但仍有些雲朵飄在天空，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曳於圓月周圍，被染成皎潔的銀色。
　　許久過後，他終於恢復平靜，跺腳甩手，活動著被早春冷風吹涼的手腳。
　　不多時，感覺到血液朝四肢百骸流去，他才慢慢走到床鋪旁的木桌邊，俯身伸出右手食指。
　　嗤。
　　沒有打火機，也沒有魔術道具。
　　只是簡單伸出手指，勾動精神，調用魔力，壹團熾熱跳動著的火苗便突兀地出現在指尖。
　　科林註視著手中跳動著的火苗，臉色微怔，漂亮的蔚藍色眸中火苗搖曳，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學徒戲法——點火術……貨真價實的超凡力量……’
　　半晌後，他點燃油燈，熄滅了指尖的火苗，準備開始收拾面前原主留下的殘局。
　　早上忙著趕去上課，他只來得及用腳隨意擦了擦，就匆匆出門，連中午的幹糧都沒帶，地板上現在還是壹團亂麻。
　　原主住的石屋，是拉普學派統壹修建，供給初級學徒居住的壹模壹樣的單人間。
　　面積不大不小，差不多五十平，整體呈長方形，進門玄關兩側分別是盥洗室和廚房，接著便是臥室，再往裏則是壹間十平米左右的冥想靜室。
　　而原主儀式畫的圖案就在床邊，占據了整個臥室接近壹半的面積。
　　上面零零散散遍布著雜七雜八的儀式物品，收拾起來應該要花不少功夫。
　　從盥洗室拿出笤帚，科林準備先掃壹遍地。
　　‘殘缺的骨頭……掃掉，普通的鵝卵石……扔了吧，水晶……留著，……’他麻利地收拾著地面。
　　‘這是……’
　　過了壹會，他動作突然壹停。
　　伸手朝位於儀式圖案中央、壹顆看不出材質的純黑色圓球抓去。
　　他的心底滿是疑惑，原主的記憶裏可沒有這個東西。
　　修長白皙的右手手掌逐漸靠近黑球，就在快觸碰到時，卻忽的壹頓。
　　‘這可不是在地球……萬事都得更加謹慎。’
　　科林心中暗道，想要收回手，去找個其它趁手的東西再來處理。
　　可壹陣涼意卻猝不及防的從右手傳來！
　　科林瞪大雙眼，那雞蛋大小的黑球竟化作詭異的霧氣，順著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掌逐漸向身體蔓延。
　　他踉蹌著起身，擡起手臂，看著那詭異的黑霧以極快的速度壹步壹步朝身軀彌漫！眼裏滿是驚恐。
　　小臂、肩膀、胸口，只是剎那，霧氣便遍布頭顱之下！
　　再然後，霧氣似乎找到目標，竟集合著壹同朝頭顱沖去。
　　唰！
　　科林腦中壹嗡，搖搖晃晃地倒在床上。
　　……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砰砰砰！
　　石屋外傳來規律的敲門聲，
　　倒在床上的科林，眼皮微微顫動，卻沒有醒來。
　　敲門聲又持續了壹會，見沒有人開門，便漸漸停歇。
　　呲—呲——
　　下壹秒，壹封棕色的信從門縫塞入。
　　結實的牛皮紙與地板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紅藍漸變的火漆印章正牢固地粘在信封封口處，圖案是交織纏繞的火焰。
　　又過了壹會，在壹陣輕微的莎莎寫字聲後，信封旁邊又跟著塞進了壹張紙片。
　　再然後，則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太陽逐漸從海平面升起，替如寶石般的蔚藍大海鍍上黃金。不壹會，晨光便從木窗縫隙探入，落在木紋地板上，隨後又緩緩移動，逐漸爬上床鋪，照在科林蒼白的臉上。
　　又過了壹會，科林細長的睫毛微微翕動，終於慢慢睜開了雙眼。
　　陽光刺眼，他下意識微瞇雙眼，並擡起右手遮擋。
　　緊接著，他似乎想起來什麽，霍然坐起，站在床邊，環視四周，又擡起雙手，伸長，仔細地來回打量著。
　　手掌白皙飽滿，手臂修長健康，沒有多出毛發，也沒有多出幾條觸手，再查看全身……也壹切正常。
　　科林長長地呼出壹口氣。
　　他眉頭微蹙，冥冥中有種奇異的感覺在心中縈繞，
　　猶豫了下，他順著感覺心念壹動。
　　密密麻麻的淡金色粒子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最後緩緩匯聚成為壹張四四方方的金紙。
　　科林瞪大雙眼。
　　金紙上密密麻麻地交錯著許多詭異又充滿美感的黑色線條。
　　不知為何，這線條莫名讓他想起昨晚的黑球。
　　還有這金紙……
　　他忽的想起來：‘這不是他上輩子在舊貨市場買下來的工藝品嗎？！’
　　‘……莫非這是我的金手指？！’
　　變化還在繼續，金紙上，那些詭異的黑色線條忽的蠕動扭曲起來。
　　不壹會，竟化作幾行他最為熟悉的文字。
　　【姓名：科林·倫納德】
　　【等階：初級巫師學徒（53／100）】
　　【冥想法：學徒期圓環冥想法（78／100）】
　　【巫術：點火術（87／100）；凝水術（68／100）；光亮術（41／100）】
　　【破限點：0】
　　與此同時，還有兩段信息傳來——
　　極限之前，凡修煉，必有進步。
　　極限之後，則可用破限點打破極限，繼續提升。
　　心臟按捺不住的劇烈跳動，科林深呼吸了好壹會，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伸出右手。
　　嗤。
　　橙紅的火苗在指尖搖曳，緊接著又被熄滅。
　　科林放下手吐了口氣，心念壹動，喚出金紙。
　　淡金色的粒子匯聚，黑色的文字再次出現。
　　目光迅速往下掃去，在巫術壹欄，點火術後面，忽的出現↑符號，又漸漸消失，最後變回87／100。
　　科林心裏壹喜，雖然點火術的進度沒有變化，但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了進步……魔力消耗似乎降低了壹絲，火焰好像也更穩定了壹點。
　　“凡修煉，必有進步嗎……”
　　他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接連深呼吸好幾次也絲毫沒有緩和。
　　他快步走到墻邊，推開窗，迎面而來明亮的光讓他雙眼微瞇，待適應後，他讓自己朝遠處看去。
　　在日光的照耀下，遠處壹望無際的蔚藍海面熠熠生輝，成群結隊的白色海鳥從上面低低掠過，發出唳唳的叫聲。
　　壹陣海風夾帶著潮濕的氣息輕輕拂過面龐，心曠神怡間，他終於逐漸平靜下來。
　　金紙的出現，總算驅散不少他心中縈繞的壓抑陰霾。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
　　詭異的儀式、陌生的世界、三月期限、昨夜聚集地遠處詭異的綠焰……
　　現在……他總算有了壹點依靠。
　　‘但還沒有到放松的時候。’他吐出口濁氣，振作精神，邁步朝冥想室走去，準備在那好好計劃接下來的打算！
　　哢嚓。
　　下壹秒，科林停下前進的腳步，他疑惑地擡起腳，底下是壹個被踩碎的白色貝殼。
　　昨晚在收拾的中途突然昏迷，現在這裏仍舊壹團亂麻。
　　他思索了下，彎腰撿起地上的笤帚。
　　“……先把這裏收拾了吧，以防別人發現儀式的痕跡。”
　　接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決定打掃完再去吃個飯。
　　畢竟從昨天到現在，他可壹點東西都沒有吃。
　　科林收回看著廚房的目光，準備掃地。
　　但下壹秒，他又擡頭再次望向門口。
　　木門下，安靜地躺著壹封棕色的信件和壹張白紙。
　　門板與地面間縫隙透過的微風，正吹得白紙微微搖晃。
　　科林微微皺眉，扔下笤帚，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