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緊急任務

　　黑石島已經是秋末，白日漸短，而黑夜愈長。
　　往往還未察覺時間流逝，便已是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對於窮苦平民來說，白天的時間變少，工作卻沒變少，讓他們不得不更抓緊時間。
　　不過，至少此刻，還只是剛到下午。離夜幕降臨還有不少時間，倒也無需太過慌忙。
　　棕櫚街，壹處二層別墅的小院裏，黑色的馬車慢慢停下。
　　阿瑟收起馬鞭，下車來到後面幫著蕾妮搬運著剛剛采購的食材。
　　雖然蕾妮壹個人不是拿不動，但他不幫忙，多少會過意不去。
　　而且，在明面上主人對待他和蕾妮雖然沒什麽差別，但實際上，蕾妮明顯地位要高於他，平日裏需要支取什麽費用，他也都需要找蕾妮……
　　蕾妮雖只是個女仆，但實則更像是個管家。
　　“姐姐。”黛米聽到馬車聲，從屋內蹬蹬蹬地跑出來，搶在阿瑟前面，提起壹個裝滿蔬菜的大袋。
　　“黛米，妳今天的字認識完了嗎？”蕾妮將部分菜分給阿瑟，然後提著自己的部分，壹邊走壹邊問道。
　　“都認識完了，黛米很聰明的！”黛米舉起袋子自豪道。
　　蕾妮笑了笑，騰出壹只手來摸了摸她的頭。
　　阿瑟沈默的走在後面。
　　面上沒什麽表情。
　　但若是細看，便會發覺他曾經被苦難折磨的如雕塑般麻木的面色似乎已經有些軟化，不如往日陰沈。
　　走到門口近前，不知為何，阿瑟突然心血來潮，稍稍停步，回望了壹圈身後院子。
　　入眼是被打理的整整齊齊的草地，移栽的幾棵果樹正是碩果累累的時刻，鮮花雖沒幾個開著，但卻能讓人回憶起春的模樣。
　　每日見、時時見，便不覺新鮮，便難以察覺變化。
　　可總會有某個瞬間，會突然驚覺。
　　原來壹切已經是大不相同……
　　咣當。
　　屋門被蕾妮推開。
　　阿瑟也被驚醒，回過神來，轉過頭繼續沈默地跟在後面進屋。
　　他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但他做起了自己最常做的事——在心裏默默贊頌偉大的科林主人！
　　……同時，他還自私的許了個小小的奢望，
　　他希望生活能壹直這樣下去，自己能壹直做主人的馬夫……
　　進屋之後，沒走幾步。
　　“主人。”蕾妮便稍稍頓步，帶著黛米壹齊朝面前英俊的少年問候道。
　　“主人。”阿瑟也連忙問候。
　　“嗯，剛采購食材回來麽。”科林沖他們笑了笑，又朝著蕾妮道，“晚飯做豐盛壹些。”
　　隨後他俯身捏了捏黛米的小臉，便繼續朝主臥走去。
　　他現在心情極好！
　　三個多月……他已經堅持了三個多月！
　　三個月以來，他每天都至少冥想十五個小時，其余的時間也沒有浪費，而是堅持練習巫術。
　　在這樣無比充實的安排下，時間的流逝似乎都變得模糊，三個月感覺甚至就像是只過了壹天！
　　若非金紙上的進度每日都在增長、院子裏的景色也壹直在變……他都還以為，時間或許還停留在之前。
　　不過，在這之後，他總算可以稍稍恢復正常壹些的作息。
　　因為，
　　就在剛才，二次破限圓環冥想法的進度，終於達到了100／100！
　　而此前，早在半個月之前，金紙上巫師等階的進度，便已經率先達到極限！
　　其余的巫術包括留影水晶制作，也都統統破限！
　　可謂是萬事具備，只差進階！
　　科林踩著樓梯往上。
　　為了保險起見，他打算先回臥室睡上壹覺，等到精神充沛，神清氣爽之時再壹舉進階。
　　推開臥室大門，輕輕吐出口氣，他放空大腦，在床邊靜靜坐了壹會。
　　不壹會，興奮減退，疲倦便湧了上來，科林順勢脫下外套，準備躺上床。
　　篤篤篤。
　　可這時，臥室門卻突然被敲響。
　　他起身打開門，疑惑問道：
　　“怎麽了，蕾妮。”
　　“主人，有巡查處的衛兵找您。”蕾妮回答道。
　　“找我什麽事？”
　　“不知道，主人，他說必須要見到您當面說。”蕾妮搖搖頭。
　　科林微微皺眉，穿上外套，跟隨蕾妮來到壹樓。
　　大廳中，鋼甲衛兵已經在靜靜等著。
　　“科林大人。”
　　見他下樓，衛兵連忙迎了上去，沈聲問候道。
　　“嗯。”科林點頭，又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大人……”衛兵擡起頭，瞥了眼旁邊的蕾妮，有些遲疑。
　　“主人，我先去為您準備晚餐。”蕾妮知趣的離開。
　　“嗯。”科林微微點頭，待蕾妮走遠之後，才轉頭向衛兵沈聲道：
　　“說吧。”
　　衛兵俯身行了壹禮，然後直起身快速又清晰的說道：
　　“大人，弗勞爾大人命令，緊急任務！”他將手裏的信封遞給科林。
　　科林接過，拿在手裏翻轉打量。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紙信封，整體棕色，上面印著壹個月亮花紋的火漆印章。
　　印章完整，還未拆封……上面傳來淡淡的魔力波動。
　　科林心中了然。
　　“科林大人，弗勞爾大人吩咐說讓您收到之後盡快查看。”壹旁的衛兵又補充道。
　　“我知道了，”他擡頭望向衛兵，又問道：“還有別的事麽？”
　　衛兵搖頭，向他告別離開。
　　科林回到書房，將信封拿在手中，轉換出壹縷最初版本的圓環冥想法精神波動，觸碰信封上的火漆印章。
　　嗤。
　　印章如同下鍋的黃油，瞬間融化，化作壹團紅黑色的液體，漸漸被牛皮信封吸收。
　　又壹會，待牛皮信封完全將印章液體吸收之後，科林慢慢拆開信封。
　　將裏面的信紙掏出扔到壹旁。
　　他展開信封，將它放在桌上捋平。
　　棕色的牛皮紙上，現在已經浮現出壹段紅黑色的文字。
　　紅黑色的文字很簡短，只有幾個關鍵詞——
　　“刺棘街區第二個路口，傍晚六點，隱蔽到來，註意偽裝。”
　　科林仔細記下時間地點之後，便將牛皮紙連帶著剛才扔到壹旁的信紙壹起燒成灰燼。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棕紅色的書桌桌面，不動聲色的思索著。
　　巡查處沿用的是以往守衛隊的通知模式。
　　在弗勞爾與紅焰大人這些高級學徒之間通常通過固定的傳訊巫陣聯系。
　　但對於他們。
　　通常要是有什麽通知，主要還是靠衛兵口頭傳達，或者帶著文書傳達。
　　像這樣的密信，只會出現在特別重要的行動中。
　　當初在守衛隊的時候，他有所了解，但還從未見過。
　　嚓。
　　他摸出金屬懷表打開。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離密信中約定的時間只還剩壹個多小時。
　　科林微微皺眉。
　　刺棘街區是在更遠處的貧民區，離這裏路程至少需要近半個小時，若是偽裝步行，那還需要更久，可能至少要壹個多小時。
　　而密信通知的任務都十分重要，若是未能及時趕到，事後會有嚴厲的懲罰！
　　他微微嘆了口氣，走出書房，對樓下正在打掃衛生的蕾妮吩咐壹句。
　　“晚飯不用做了，蕾妮，現在拿幾個面包給我。”
　　“……好的，主人。”蕾妮微微壹怔，擡起頭應道，轉身朝廚房走去。
　　科林按了按眉心。
　　時間緊張，自己或許只有等到任務回來才能進階了。
　　進階高級巫師學徒的過程所需時間因人而異、因冥想法而異。
　　普遍來講都至少需要半個小時以上。
　　若是現在選擇先進階，實在太過匆忙，很容易兩頭都做不好。
　　草草吃過面包之後，整理好裝備，他便準備提前出門。
　　走下樓梯，推開門，他掃了眼院子。
　　不同於剛搬來時的雜亂，現在這裏在蕾妮的打理下，雖談不上有多精致，但至少也算得上井井有條。
　　他看著自己面前金紙上已經達到極限的二次破限圓環冥想法，面色平靜，再次勸慰自己。
　　‘進階畢竟是壹件大事，不易倉促匆忙。
　　而且時間已經不早了，自己過去還需要差不多壹個小時……’
　　他壹邊邁步，壹邊擡眼望了眼遠處的夕陽。
　　下壹秒，似乎想到什麽，微微壹怔，急忙轉身返回冥想室。
　　眼下日短夜長，五點左右，夕陽便會完全落下。
　　此前為了滿足密信上隱蔽前往的要求，他本來是打算步行前往。
　　但這樣壹來，時間上就十分緊張。
　　可若是等到壹會天黑，自己完全可以使用迅捷術再加上大騎士的速度快速奔襲。
　　想來最多不過二十分鐘，便能抵達刺棘街區！
　　如此說來，他完全有時間先進階高級巫師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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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
　　現在已經快要到晚上六點。
　　海鳥已經歸巢，月亮還未從海面升起。
　　深沈的天幕上無星無月，只有黑雲飄蕩。
　　“咳～咳～咳！”
　　低矮潮濕的棚屋中，有生病的漁民正在咳嗽。
　　接著傳來壹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太過難受，他摸黑坐起了身，準備找點水喝。
　　可突然，壹道黑影從棚屋外的窗邊閃過！
　　漁民壹怔，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唰！
　　空無壹人的黑暗街道上，科林穿著壹席黑色，正在肆意奔馳。
　　迅捷術加上極致大騎士的身體素質，讓他的速度達到非凡的地步。
　　又壹會，他漸漸放慢速度。已經快要到刺棘街區。
　　再壹會，他來到密信指定的位置，頓了壹下，朝旁邊黑暗的角落走去。
　　那裏已經聚集了壹大圈學徒……有許多沒怎麽見過的生面孔，都佩戴著學派徽章。
　　‘莫非是從山上下來的？’科林暗自推測。
　　不過，為首的倒是壹個熟人——瑞加娜。
　　科林向她無聲問候，走到她面前的學徒中站定。
　　相比於三個月之前，瑞加娜的面色好了許多，壹只黑貓正靜靜地臥在她的左肩上。
　　‘似乎是壹只新的黑貓……並不是瑪姬。’科林打量壹番，有些不確定的推測道。
　　瑞加娜見人已經到齊，掃視壹圈面前的學徒，慢慢開口低聲道：
　　“我長話短說，在黑石城中，隱藏著血肉荊棘教的邪教徒。他們企圖召喚邪神，毀滅島嶼。
　　此外，城內赤文幫與珀科幫也已經被血肉荊棘教蠱惑，投入邪神懷抱。”
　　“而在經過了長時間的調查後，拉普巫師已經確定血肉荊棘教派儀式祭壇的位置……
　　今夜，拉普巫師會帶領紅焰大人這些巔峰學徒壹起，徹底將血肉荊棘教以及墮落的赤文幫和珀科幫鏟除！”
　　說到這裏，她稍稍壹頓，給眾學徒反應時間。
　　科林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有些震驚。瑞加娜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這背後的過程壹定不會這麽簡單。
　　他莫名聯想到三個月前弗勞爾讓他放心的話。
　　……沒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學派已經不聲不響之做到了這個地步……只等今夜壹起剿滅了麽。
　　“當然，正面戰場自然輪不到我們。”瑞加娜繼續開始說道，“我們本次任務的目標——是把守住各自負責的路口，不讓任何人逃離！”
　　她稍稍壹頓，又強調道：“只要不是學派成員、只要妄圖逃離，不要手軟，絕不能放過壹個！”
　　科林面色壹凜，這句話無疑意味著，被他們包圍的區域，基本上不會留下活人。
　　“接下來我分配壹下妳們各自負責的路口……”瑞加娜繼續道。
　　若是此時從天上俯瞰，便能發現，在夜色的籠罩下，以刺棘街區為中心，周圍壹圈，有著數個類似瑞加娜這樣由眾多巫師聚集起來的團。
　　這些團在下壹刻擴散，分成眾多小點，連成線，包圍了整片區域。
　　……
　　某處路口。
　　科林微微吐出口氣。
　　秋季的夜晚並不如夏季的熱烈，而是有些涼意。
　　“咳～咳～咳！”
　　不遠處的漁民還在咳嗽，似乎被病痛折磨的無法入睡。
　　科林面無表情，隱沒在陰影裏。
　　他被分配的路口，剛好在此前路過的棚屋處。
　　微風拂過，吹動他黑色的衣角。
　　倘若忽略那惱人的咳嗽，這夜晚應當是舒適安靜的。
　　不會像冬日那般冷冽，也沒有夏天那般酷熱……和春天也有些不同，多了分濃郁綿長的意味。
　　科林默默喚出金紙，撫平心中微弱的焦躁不安。
　　在來之前，他已成功進階。
　　時間比他想象中用的還少，只是半小時。
　　可突破之後，他卻整整適應了半小時，才勉強恢復常態。
　　‘精神的迷霧……既是阻礙，也是庇護。’
　　這是概述冊子中的壹句話。
　　進階之後，他才真正深刻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科林收起金紙，再度擡眼向周圍打量。
　　扭曲……
　　扭曲——
　　環顧四周，無論是哪，無論哪個角落！
　　……入目都盡是亂絮般扭曲的灰黑色詭異漂浮物。
　　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些灰黑色的漂浮物似活物般正在不斷蠕動……倘若觀察再細致壹些，便能透過半透明的黯淡黑光，瞥見如蟲豸般的密密麻麻的黑點！
　　在這些灰黑色的汙濁影響下，本來安寧祥和的夜，也變得有些陰森起來。
　　科林擡起手臂。
　　密密麻麻的黑點正源源不斷地朝他湧來，卻被皮膚外壹層難以察覺的靈光牢牢擋在外面。
　　這是進階高級學徒之後，人性與知識形成的屏障。
　　科林擡頭，望向不遠處的棚屋，在面對著他的窗邊，他能望見數不清的汙濁黑點包裹著壹個人影。
　　“咳——咳！”那人影又劇烈咳嗽起來。
　　看起來已經病入膏肓。
　　但那些黑點，仍被他皮膚外的壹層淡淡的白色霧氣抗拒在外。
　　那便是精神迷霧！
　　某種程度上來說，面對這些汙濁黑點，精神迷霧或許比他身上的靈光更加堅韌。
　　畢竟，不可見，便不會受傷害。
　　科林收回目光，安靜地繼續等待拉普巫師行動開始。
　　他並不擔心這些異狀，它們持續的時間並不會太長。具體因人而異，但總得來說，最多半個月，便會漸漸消失。
　　之後，等到進階正式巫師時，還會再度出現……只不過到那時候，這種狀態便可以隨心念自由開啟或屏蔽。
　　月亮逐漸升起，時間悄然過去，那漁民都不在咳嗽，悄然睡去。
　　科林如同雕塑，靜立原地等待
　　直到某壹刻——
　　他面前的天穹上，宛若隕石星落！
　　刺目的亮光爆發！
　　壹記難以形容的橙黃光球驟然朝某個區域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