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人性

　　半透明護罩籠罩的巫師領中。
　　科林和壹群巫師學徒壹起，站在巫師領壹處靠近山下的高坡上，眺望著黑石城。
　　此時還是黑夜，烏雲遍布，天空無星無月，就像是壹匹純黑綢緞。
　　反觀黑石城，城裏鱗次櫛比的灰色建築上，卻閃爍著點點火光，在天穹壹般漆黑的大地襯托下，看起來就像是繁星墜落。
　　星河落到地上……
　　倒映在科林淡藍色的深邃雙眸中。
　　“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旁邊有人喃喃。
　　科林壹怔，轉頭望了過去。
　　說這話的是壹個長相普通溫和的棕發男巫師，此時他正出神的望著黑石城。
　　科林收回目光。
　　他現在站立的位置，離此前他在巫師領居住的初級學徒宿舍並不遠……
　　或者說，就在隔壁。
　　曾幾何時，他剛來到這個世界。
　　在那個圓月高懸的夜晚。
　　他望著山下陡然亮起的綠焰，也曾對旁邊的金發少女說過和棕發男巫師相同的話……
　　“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科林面色冷硬，心裏卻五味雜陳。
　　他算不上什麽善良的人，也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現狀的大宏願、大勇氣……
　　可他也的確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人，做不到泯滅人性，做不到像塊石頭對於這些生命的逝去毫無波動。
　　他可能不會妄圖去拯救，也不會為此而傷心欲絕。
　　但他還是有些心情低落。
　　黑石城，他畢竟已經生活了這麽久。
　　那棟灰色的雙層別墅，是他這輩子擁有的第壹套房。
　　而蕾妮姐妹和阿瑟雖只是奴隸，但在這個世界，卻也算是他最常見到的人。
　　‘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科林收回目光，擡頭望了眼半空處的拉普巫師，挪動腳步，來到壹個角落。
　　他確實改變不了什麽。
　　也沒有想要妄圖拯救壹切，妄圖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
　　但，如果可以……
　　他希望……
　　希望有壹天，自己終究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不會像現在這樣，只能觀望躲避。
　　在遠離人群的角落找了光滑的石頭，控制著清潔術的效果清潔壹遍後，科林盤腿坐下。
　　旁邊不遠處的幾個石頭，也坐著壹群正在休息的學徒，有人互相聊著天，有人在翻閱書籍，還有人正在冥想恢復魔力。
　　科林面色沈靜，除了坐的位置略顯偏僻，看起來和其它學徒們並無不同。
　　他掃視壹圈四周，確定沒人註意自己之後，才低下頭仔細打量自身。
　　超感的狀態還在。
　　肉眼所及之處，那些汙濁黑點仍舊存在，也仍舊不斷朝他湧來。
　　可他身上原本突破之後的半透明無形屏障，卻變了個模樣……
　　就像是精神迷霧！
　　若不是自己能清晰感受到這層屏障的本質，還是進階高級學徒之後的人性與知識組成的光輝。
　　他都要被欺騙過去。
　　摩挲著已經被他掛在胸前的白水晶吊墜，科林明悟。
　　這顯然是壹個擁有偽裝效果的巫具。
　　他微不可查地朝拉普巫師的方向瞥了壹眼。
　　‘或許自己不用擔心會被拉普巫師發現自己真實的境界？’
　　在進階之前，
　　他其實並不怎麽擔心進階之後，自己真實的境界會被發現。
　　想要判斷巫師的具體境界，觀察者需要通過進入超感狀態才能判斷。島上擁有隨心所欲進入超感狀態能力的只有拉普巫師壹人。
　　而拉普巫師極難見到，他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也就才遠遠眺望過兩次。
　　此外，剛進階的高級學徒雖然也能短暫進入超感狀態。
　　但這時候，雖然不是進階時最危險的時刻，但也需要謹慎註意。
　　當然，對於他來說，由於他自身對冥想法的理解深刻透徹，同時保持著人性，進階生成的人性與知識的屏障足夠堅韌。
　　所以這個階段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危險。
　　連瞥見邪神的身影都只不過是暈眩而已。
　　而且，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也沒有像其它學徒那樣，付出什麽詭異的代價，只是有些不習慣超感狀態。
　　但其它進階者可並不如他這樣輕松。
　　通常在超感階段，剛進階的高級學徒都會選擇閉關不出，學派的成員通常是在山上的巫師領度過整個超感階段。
　　所以，只要他平日裏註意些，根本不用擔心會暴露自己真實的境界。
　　當然，什麽事都會有風險，但卻不能因噎廢食不進階。
　　這種低調的日子只需再保持兩三年，甚至壹年。
　　他便可以選個日子，名正言順的承認自己已經突破。
　　雖然也快，但到那時候，已經不算是驚世駭俗。
　　只能說天賦異稟，稱的上是天才。
　　天才的身份雖是把雙刃劍。
　　但就現目前看來，拉普學派整體偏向於正派守序。
　　天才的名號在這裏，應該是利大於弊。
　　原主在初級學徒待了十年，基礎知識足夠紮實，某壹天突然開竅，厚積薄發也是常有之事。
　　畢竟，巫師的天賦向來不是區區壹個對魔能的親和度就能概括的。
　　對知識的學習理解能力、對人性的堅守之心等等，越到後面，會越發重要。
　　此外。
　　這白水晶吊墜，他現在其實還未掌握。
　　這偽裝的效果並不是他主動開啟的。
　　在來巫師領的路上，他攥著水晶跟隨著學派其它學徒壹起撤退時，這種偽裝便在他身上悄然生效。
　　不需要魔力供給，不需要精神開啟。
　　只是將白水晶靠近身體，就能自動偽裝出精神迷霧的效果。
　　通常來說，巫具的使用是需要精神和魔力共同作用的。
　　精神銘刻烙印，獲得掌控權限，以便開啟和關閉。
　　而魔力則負責供給或者補充能量，是供給還是補充取決於巫具自身是否有儲能部件。
　　科林感受著白水晶傳來的冰涼觸感，暗自沈吟。
　　無論怎麽想，這白水晶吊墜的效用都應該都不止模擬精神迷霧這壹點。
　　只可惜，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時機。
　　四周都是學派成員，拉普巫師還在上方靜立。
　　科林按捺住用魔力試探白水晶的心思。
　　緩緩閉目，也如同其它學徒那般開始恢復魔力，調整著自身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