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意外

　　當天傍晚，托德來到了城主府，不過他並不是先來的那個。
　　[互助會]的老大，阿內塔·諾布斯，也來到了這兒。
　　阿內塔是明月城本地人，但他並非在明月城長大，而是被父母帶去了被萊茵稱之為蠻夷之地的藍地王國，長大之後才回來，所以相較於性格比較平和的萊茵人，阿內塔是典型的莽子，從身材到腦子都是。
　　當托德見到阿內塔的時候，壹看對方臉色，他就知道要壞事。
　　果不其然，這個家夥在城主府站定之後，面對虛掩著的大門，他連伸手都懶得伸，直接壹腳踹開。
　　“轟——”
　　門沒有倒，但也因為巨力而顯得有些歪斜。
　　“誰讓我來的！”
　　阿內塔厲聲喝著環視四周，卻只見到壹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對他的粗魯，並沒有做出如何表現，只微笑地告訴他：“林恩少爺在書房等妳們。”
　　“呵。”
　　阿內塔也不跟這仆人多說話，徑直朝著管家所指的方向走去。
　　猛推開門，他盯著那坐在座位後的少年人：“就是妳殺了赫裏斯？妳知不知道妳在幹什麽？！”
　　“嗯？”林恩眉頭輕挑，輕笑道，“知道，為民除害。”
　　“我呸。”阿內塔粗魯地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妳為民除害？妳這是要把我們所有人害死！”
　　“哦？把妳們所有人都害死，這可從何說起？”
　　這句話把阿內塔都說楞了，半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妳特麽對這座城市居然什麽都不知道？妳不知道妳還敢殺他！！”
　　“噗嗤——”
　　林恩笑出了聲。
　　他看著阿內塔，輕聲說：“先生，您知道麽，這片土地，是有名字的。”
　　“它由王國承認，屬於私人領域，作為這兒暫時的代理人，我擁有著絕對的管理權，別說殺壹個人，就算是把妳們全都殺了，得到的大抵也只是道德上的謾罵，而並非規矩上的譴責。”
　　“妳……貴族果然都是狗屎！”阿內塔破口大罵。
　　“確實。”對於這句話，林恩也很認同，不過他並不準備讓阿內塔繼續罵下去了，因為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只是在浪費時間。
　　他看向匆匆從後面趕過來的托德：“先生，妳好像比較冷靜，所以能給我解釋壹下，為什麽，僅僅是死了個商人，就會牽連全城麽？”
　　“這……”
　　托德張了張嘴，思忖片刻，最終還是告訴了林恩實情。
　　“赫賽裏管控了這座城市所有的商業通道，任何進貨出貨，食物的供給，生活必需品的提供，都得經過他的手，他壹死，便沒人再會為我們提供這些東西了。”
　　“而壹旦赫賽裏不能給我們提供了，那麽，就只有靠金錢去購買，可是……我們沒有那麽多錢。”
　　托德幾乎是咬著牙說的：“我們的財務，其實都被那個家夥派的人掌控著，雖然錢名義上屬於我們，可並非是我們能隨意調動的東西……”
　　“這麽厲害麽？”林恩嘖嘖稱奇。
　　壹個商人，居然能把壹整座城市，所有的居民，打造成自己的玩具。
　　這還真是聞所未聞。
　　現在看來，自己是不是莽夫克高手了？
　　要是正面對抗，對方可能還真不虛自己，但就算是赫賽裏，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會直接動手吧？
　　否則，他大概也不敢只身前來。
　　當然，林恩也不是真正的莽夫，他殺赫賽裏，其實是經過了思考的。
　　在赫賽裏那番話中，他聽出來，這個商人在城市中占據的地位應該不止是商人那麽簡單，絕對是類似於樞紐壹般的人物，畢竟他自己也說了，他給全城的人提供食物衣服。
　　不過這樞紐，肯定不會是什麽好樞紐，畢竟爛蘋果的核，也不會是能長出樹來的好核。
　　而正常來說，想要治療疾病，首先就得把病根找出來吧？
　　那這病根自己跳出來了，還有什麽放過的道理嗎？
　　於是乎，林恩便這樣選了。
　　至於之後的事情，他倒也想過，包括從對方話語捕捉到的食物之類的東西的缺失。
　　但，這些東西，對於如今的林恩來說，可是非常好解決的。
　　因為，他帶上了夏洛特。
　　夏洛特此次同行，是帶著任務來的，這也就是說，王室會給予她壹定的資源傾斜。
　　雖然不知道這個數量是多少，但提供壹些糧食肯定不是問題，畢竟和平了這麽久，王室也還算富足。
　　再者，因為常年的混亂，明月城的人口多不到哪裏去，只提供溫飽線以上的食物，相對於夏洛特的地位來說絕對是綽綽有余。
　　有了吃的，混亂的核心又消失了，那秩序不就好起來了嗎？
　　到時候，再把名頭往夏洛特身上壹冠，說是她幹的好事，這樣她的任務也完成了，克裏斯汀的目標也達到了。
　　除了已經去世的赫賽裏，簡直就是皆大歡喜啊！
　　所以，心中已經有所了然的林恩，面對面前兩人的擔憂與急躁，只是笑笑。
　　“如果妳們在接下來能乖乖聽話，面包，會有的，絕對餓不死人。”
　　“呵呵。”阿內塔冷冷壹笑，“妳個什麽都不懂的小鬼，也配讓我聽話？”
　　林恩微微瞇眼，雙手合十。
　　下壹刻，阿內塔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住了，渾身上下汗毛直立，大腦因為生命在受到威脅而陷入瘋狂的抵抗。
　　“現在呢。”
　　“咕嚕——”
　　清晰可見的吞咽聲在書房中響起，阿內塔心中恐懼密布，但仍不願向林恩低頭。
　　他倔強地說：“妳，就是不配。”
　　“嘖。”
　　林恩笑笑，忽然擺擺手。
　　房間內凝重的氣勢悄然泄去。
　　“配不配，不是由妳說的算的。”林恩眼簾輕擡，“事實會說明壹切。”
　　“呵呵。”阿內塔仍在冷笑，“妳要是能做到，我叫妳壹聲父親也無妨。”
　　“這倒不必，那太便宜妳了。”
　　“妳……”
　　“總之，我讓妳們來，只是告訴妳們壹件事。”林恩敲敲桌面，“在接下來我還在的這段時間裏，乖乖聽話，好好配合我。”
　　“雖然我不推崇使用暴力手段，但我也不抗拒這種方式，畢竟，他簡單直接，而且有效。”
　　“……”
　　阿內塔怒意橫生，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猛然轉頭而去。
　　托德倒是沒走。
　　他看著林恩，莫名覺得這個年輕的小子，可能真有點實力。
　　沈默片刻，托德忽然出聲：“先生，雖然我不知道您做不做得到，不過，我希望您能做到。”
　　“所以在壹切塵埃落定之前，我善意地提醒您壹句。”
　　“赫賽裏的背後，可能有著其他的背景。”
　　“那些人的實力，很強，您要小心。”
　　“嗯？”
　　這個提醒著實是令林恩有些意外，他有些好奇地問：“是誰？”
　　“不知道。”
　　“有多強？”
　　“不知道。”
　　“妳知道什麽。”
　　“除此之外，什麽都不知道。”
　　“……”
　　揉揉腦袋，林恩無奈笑笑：“好吧，那還是多謝了。”
　　“嗯……”
　　托德點點頭，覺得這兒也沒自己什麽事了，便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轟——”
　　今天的天氣從早晨開始就很不好，但大雨直到現在才滂沱落下。
　　林恩敏銳地望向窗外。
　　他嗅到了殺意。
　　“來者不善啊。”
　　“需要我出手麽……”二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恩擺擺手：“咱們不是有管家麽，讓他去看看吧。”
　　“但這次來的不止壹個。”
　　“我們也不止有壹位擁有戰鬥力的人。”
　　“殿下？”
　　“錯了。”林恩眉眼輕擡，“是我。”
　　“轟——”
　　似是落雷之聲響起，但這響聲似乎有些過於近了，近到好像就在門外。
　　“哐當——”
　　被戰鬥余波震回書房順帶撞爛了門的托德吐出口血，臉色十分難看。
　　不過，就算如此，他第壹反應仍不是註意自己。
　　“該死，真讓我說中了……快，快跑。”他焦急地看向林恩，忽然壹怔。
　　因為林恩早就已經打開窗戶，從外面跳出去了。
　　不過，他並不是要逃跑，而是希望將戰場拉遠。
　　畢竟他們晚上還希望有個落腳點別被風吹雨淋呢。
　　深呼吸，林恩微微瞇眼。
　　到達二階之後，他的感知能力再進壹步，而又因為色孽之種帶來的影響，他已經能夠捕捉到周邊之人欲望的波動。
　　殺意，也是壹種波動。
　　“轟——”
　　雨下得更大了，林恩壹身淡薄的衣衫已經濕了大半，濕漉漉的頭發壹直往下滴水，但下壹刻，在血光湧現的剎那，潮濕瞬間便被蒸發殆盡。
　　而後，他露出個燦爛的笑。
　　“這是我升級之後的第壹次戰鬥，希望不要令我失望哦。”
　　陰影中藏著的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角色的突然翻轉讓他沒能第壹時間反應過來。
　　當他有所察覺的那壹刻，眼前已經浮現出了少年的臉。
　　“妳被抓住了。”
　　像是警官壹樣的宣言隨著圈子壹同落下，男人被暴力地從陰影當中拉扯出來。
　　這是壹個身材矮小的男性，手上握著壹把折刀，脖頸處有著青色的刺青烙印。
　　“這是……”
　　當見到這個符號的時候，林恩忽然壹怔，又笑了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居然能在這兒，又見到老冤家。”
　　這個符號，林恩非常眼熟。
　　因為當初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就曾經見到過相似的。
　　它同樣有著代表色孽的標誌，但整體形狀並非薔薇，而是鉆石。
　　“璀璨會議麽？伊諾克啊伊諾克，手可真長。”
　　聽著少年的喃喃低語，刺客眼神巨變。
　　“怎麽，疑惑我為什麽知道嗎？這得問妳們老大了……雖然妳大概沒機會了就是。”
　　林恩輕輕打了個響指。
　　世界忽然亮了起來，壹盞盞燈盞自街尾到中心閃爍，流光溢彩。
　　刺客立刻意識到，這是非常不對勁的場景。
　　這條街已經多年沒人修繕，別說街燈了，連道光都不可能有，更別提……那麽多人了。
　　“人？”
　　刺客怔住了。
　　他環顧四周，忽然發現自己從戰場抽離，來到了壹處繁華的大街。大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他被夾在中間，像是個普通的路人。
　　這是空間魔法嗎？
　　不，不對，那個小子剛剛展露出來的實力與他壹樣，都只是二階，二階的人是沒有資格掌握高級的空間魔法的。
　　那，這是什麽？
　　下壹秒，刺客忽然有了明悟。
　　這是……他之所以成為刺客的開始。
　　他是個孤兒，從很小開始就在肚子流浪要飯，而這條街是他最常來的地方，因為人很多，心善的人也多。
　　他總能在這兒討要到能夠應付壹頓的錢幣，或是直接的食物，運氣好點還能再順個錢袋走。
　　如果不出意外，壹事無成的他多半會在某個無人的寒冬餓死冷死在這條街上，但有壹天，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壹個人。
　　壹個衣著華麗的人，好像是貴族。
　　他告訴自己，加入他們，成為壹位虔誠的信徒，這樣就能每天吃上飽飯，穿好衣服了。
　　他答應了，然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這是墮落的開始。
　　眼前的場景再度變換。
　　他的身前，多了個滿臉鮮血與傷痕的少年。
　　“阿西，動手吧。”少年慘笑著說，“這樣，妳就能吃上今天的午飯了。”
　　“不，我不能……”刺客下意識地說，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淚痕。
　　“不要哭哦……”
　　少年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同伴的臉龐。
　　刺客湊了上去。
　　“妳得殺了我，妳得吃飯，不然……”
　　“噗嗤——”
　　刀鋒穿過胸口。
　　少年露出猙獰的笑。
　　“不然，我就會替妳吃掉拿壹份啊。”
　　“妳，妳……”
　　疼痛讓刺客的腦袋幾乎要爆炸，他擡起手，毫不保留，壹刀又壹刀地戳穿了少年的胸口。
　　然而，這仿佛泄憤般的刀法，卻沒能讓他輕松半分，反而越來越疼。
　　當疼痛到達壹定閾值的時候，他眼前的壹切都消失了。
　　這時他才發現，哪有什麽少年，他捅的人，是他自己啊。
　　“撲通——”
　　倒在地上，他模糊地看著蹲在他面前的少年。
　　“很悲慘的故事，但原諒我無法感同身受。”
　　他面帶微笑的擡起手。
　　“當壹個人站在妳的對立面的時候，同情，的確只會害死自己。”
　　“噗嗤——”
　　刺客徹底閉上了眼，林恩也舒了口氣。
　　通過伊薇特的力量牽動對方心裏最隱秘的事項構架成幻境，這壹招，著實有點好用。
　　“轟——”
　　又是壹聲巨響傳來。
　　林恩擡眼望去：“看來他們還要打壹會兒，要不要幫幫忙呢……算了，還是回去看看殿下和珂琳娜吧……等等。”
　　這時林恩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這麽大的動靜，珂琳娜與夏洛特，好像壹點兒反應都沒有，甚至，連“發生什麽事了”之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過。
　　“該死！”
　　林恩的臉色徹底陰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