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壹聲嘆惜

　　“這世道啊……”
　　猜到了老掌櫃的某些想法，胡麻也想發出些感慨。
　　但竟又覺得，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失望，卻也認清了現實，抱怨的心都懶了。
　　他只是低低的壹嘆，便打起精神，說出了自己的某些猜想，與二鍋頭，還有這位剛被邀請過來的白葡萄酒小姐，壹起制訂了相應的計劃，這才默默的退出了自己的本命靈廟來。
　　夜色裏，他睜開了眼睛，心裏也默默的琢磨了壹下。
　　這是自己第壹次與轉生者合作，也不免有些惴惴，擔憂這，擔憂那。
　　但想來想去，心倒是定了。
　　這世間哪有真個十全十美的計劃，無論做什麽事，都要面臨失敗的風險與意外的挑戰。
　　自己只是確定了需要壹筆血食兒而已，那還猶豫什麽？
　　畢竟，若不是這兩位轉生者幫忙，自己怕是連面對的是什麽都搞不清楚。
　　做了！
　　第二天醒來之後，胡麻壹切如常，安排各處事務，但是不再刻意安排夥計們出去巡邏了。
　　畢竟，壇兒教已經下了戰書，七日之後登門，也就是說，這段時間裏，他們隨時有可能到達這裏，尤其是他們認為莊子裏欠了他們兩條人命，萬壹要從這些夥計身上討回，可就麻煩了。
　　就連小紅棠，也被他禁足了。
　　那壇兒教的人都懂邪法，會養姑姑，妳個貪玩的，到處瞎跑，萬壹被捉走怎麽辦？
　　倒是外院的夥計們，並沒意識到這無形中的壓力。
　　他們現在都熟悉了莊子裏的活計，又不重，閑來便只掰了手指頭算還有多久過年。
　　紅燈娘娘會規矩嚴，便是家裏老娘死了，也得告了假才能回去奔喪。
　　但也沒有不讓人回家吃團圓飯的道理。
　　現在這莊子裏的夥計們拿不準的，只是自己今年下半年才來了娘娘會，掌櫃的允不允許他們這些剛來的回家，又或是要留下了誰在這裏侍奉著，當然還有另外壹個問題了。
　　到了年跟裏，早先答應給的錢糧，能不能如數的帶回去？
　　這倒不是夥計們精明現實，反而恰是他們較為純樸。
　　因為他們下半年來的，明年開春了才有血食入庫，所以他們直到現在，等於還沒有給娘娘會幹過活。
　　雖然來時娘娘會許下了他們每個月能拿多少錢糧，但到了這時候，反而覺得沒幹活，便白吃著，過年還要拿了錢糧回去，有些心虛。
　　而對於這些關心的事，不敢直接問掌櫃，便都偷偷的問胡麻。
　　可胡麻也不知道啊……
　　只能想著：“能不能帶了錢糧回家過年不知道，我先保著妳們有命回去過年再說吧！”
　　另外倒也有些好奇：“這世界太多與前世不壹樣的，但風俗習慣倒是相近。”
　　“也不知有沒有轉生者前輩，研究過兩者之間的關系。”
　　“……”
　　如此又過了壹兩天，隨著壇兒教拜門之期愈近，無形壓力也愈大。
　　總感覺這莊子上空，仿佛蒙上了壹層陰影，讓人喘不過氣。
　　胡麻仍是勤快行功，行功之余，便也揣摩著吳掌櫃教給自己的那手絕活。
　　不過，如今他隱藏著道行，卻也沒辦法放開了練，能夠明顯感覺到，掌櫃的雖然表面上仍跟之前壹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內地裏也警省了許多。
　　小紅棠現在都不太敢出屋子了，問她時，就只搖著小腦袋：“現在莊子裏讓人不舒服，妳又不肯讓我出莊子去玩。”
　　“那就只好躲在屋裏睡覺啦！”
　　“……”
　　“讓小紅棠都覺得不舒服了，這莊子裏壓力得大成什麽樣？”
　　胡麻隱約感覺，這可能是老掌櫃在用了什麽法子盯著莊子，便也更小心了壹些。
　　於是，在這壓抑到讓人渾身不自在的氛圍裏，時間已近了約定那壹日，莊子外面，陸續來了幾波向莊子裏報信的鄉親，有人說道：“黃狗村子那邊，來了個補禍匠，停了壹天了。”
　　胡麻可不打算去看，只是勸著：“或許沒事，臨過年了，都想用個好的鍋碗。”
　　又有人過來說，石崖子村，來了三五個進城賣山貨的行腳商，說是要進城之前，整理壹下山貨，於是賃下了村裏的兩個宅子。
　　咱村子可記得小管事老爺伱當初說的話哩，壹般的陌生人不讓他們進村，但這幾個人看著就有錢……不，看著就實在，才讓他們租了下來的。
　　啊是是是，看著實在，給錢也給的實在對吧？
　　若是前壹段時間，胡麻早就帶人過去看了，現在，則是視而不見。
　　只是進了內院，把這些事都給老掌櫃的說了壹聲，但老掌櫃卻也只是緩緩的點了下頭：
　　“來的好，算算也是時候了。”
　　“……”
　　竟不說別的，又耐著性子等了兩天，就連莊子裏的夥計們也覺得意外了：
　　“這大年跟裏，怎麽倒是跟廟會壹樣熱鬧？”
　　“這吹糖人的，耍猴的，寫對子的，耍把戲的，都跑這邊來了……”
　　“咱們也看看去？”
　　“……”
　　“誰也不許出門！”
　　胡麻正想著提醒這些夥計們壹聲，卻忽然聽見內院裏傳出來了壹句話，轉頭看去，竟是穿戴整齊的吳掌櫃。
　　他背了雙手，臉色冷漠的看著院子裏的夥計，沈聲道：“從這壹刻開始，都留在莊子裏看著，誰也不要出莊子壹步，晚上的巡夜，也省了吧，看好了莊子就行。”
　　“若有不聽的，不用我多說，收拾東西家過年，年後也不必再來了！”
　　“……”
　　平時，這莊子裏的夥計幹活與教訓，都是胡麻來，平時見掌櫃的壹面都不容易。
　　如今見他忽然親自過來命令，壹個個哆哆嗦嗦，不敢不答應。
　　“胡麻，妳且進內院來！”
　　而掌櫃的教訓完了眾夥計，便又喚了胡麻進去，等關了內院的門，才看了壹眼天色，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呆會便要出趟門，妳留在這莊子裏守著。”
　　“對了，呆會燈籠點起來之後，就不要像之前壹樣掛在外面了，妳提到內院裏面掛著，務必看好了，千萬滅不得……”
　　“是！”
　　胡麻聽著這吩咐，知道到了時候，低聲答應著。
　　心裏也有些顫，想著，難道真就只是做好了這些，就行了？
　　白葡萄酒小姐之前說的法陣，名貼……
　　見老掌櫃並未提這茬，心裏已是不由得松快了壹些，正想著，卻又忽然見那老仆人從堂屋裏走了出來，向著老掌櫃點了點頭，老掌櫃便又帶了胡麻，指向了堂屋裏面，道：
　　“看那裏！”
　　胡麻擡頭，便見裏面的那張八仙桌，擡出來了些許，原是靠墻放著，如今卻是放在了堂間。
　　旁邊點了幾盞油燈，火盆，還放了些幡子，黃黃綠綠的符篆之類。
　　他心間微凜，狀作不解，看向了老掌櫃。
　　“今天晚上，就怕是有東西要過來吹燈籠了……”
　　老掌櫃也看向了胡麻，冷淡道：“我雖然教了妳四鬼揖門的絕活，但妳才練了沒幾天，功夫淺，不壹定能用得好，所以，我給妳準備了壹個陣法。”
　　“等到了晚上，如果那些東西來叩門，妳不要應，如果有東西作祟，妳應付著，如果覺得應付不了，便去那桌子邊上坐著。”
　　“在這裏面，哪怕妳功力淺些，也能使得出來。”
　　“……”
　　“……是！”
　　胡麻沈聲答應了下來，只心裏滋味已是說不出來的怪。
　　法陣，出現了。
　　“還有這個！”
　　老掌櫃說著，忽然又從懷裏，取出了壹封紅紙封了的信貼，遞給了胡麻，道：“這是我給妳寫的護身貼，妳隨身帶著，千萬莫要棄了丟了，若出了事，這貼子也能夠保妳的命。”
　　胡麻看著那貼子，只覺身子如墜入了冰窯壹般冷。
　　過了良久，他才伸手接過了貼子，慢慢的，臉上堆起了笑容。
　　看向掌櫃，誠懇道：“我記下了，請掌櫃的放心。”
　　老掌櫃的見他答應，將貼子塞進了懷裏，眼神微微沈定，終究也沒說些什麽。
　　“胡麻大哥，妳小心些。”
　　氣氛已是稍顯沈悶，卻也在這時，吳禾妹子，已經從裏屋裏走了出來，她也換上了壹身黑色的衣裳，紮了綁腿，後背上背了壹個包袱，裏面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什麽。
　　這時，她連臉都用黑巾紮了起來，只有壹雙眼睛，還如水似的溫潤。
　　低聲向著胡麻說了壹聲，似乎有些猶豫，又道：“還要麻煩妳些事，幫我把缸裏的水倒了……”
　　“……也只能妳能倒。”
　　“……”
　　胡麻心裏默默的籲了口氣，笑道：“好了，我知道。”
　　見他答應了下來，老掌櫃才向吳和師妹點了點頭，也從墻邊拎起了壹個包袱，似乎裏面裝著他的家夥，轉身出了院子。
　　這壹下，內院裏頓時冷冷清清，那位老仆和小廝兒，似乎也提前讓他們走了。
　　胡麻心底，已經頗有些壓抑，冷冷看了壹眼老掌櫃在八仙桌旁邊擺的法陣，又感覺自己揣進了懷裏的字貼，隱隱有些發燙的樣子。
　　低呼了口氣，他進了側間，看到了吳禾平日裏呆著的那口缸。
　　心底已經頗為憤懣，卻冷不丁在這時，忽然看到了那口缸邊，竟依稀刻了壹行淡淡的字跡：“胡麻大哥，千萬莫使四鬼揖門，若抵不住，棄了字貼，保命去吧！”
　　瞧這字跡，竟是心裏壹驚，情緒復雜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