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少女烏雅

　　“烏公族長？”
　　聽著這谷裏的割肉工們欣喜的叫喊，胡麻也不由得怔了壹下，正想著這位授意封谷的巫人族長，他居然就過來了？
　　定睛看去，谷外飄來的，並不是霧氣，而是有人邊走，邊揮灑著壹把壹把奇異的白色粉沫，隨著他們前行，倒如伴著晨霧行走。
　　行走在了霧氣之中的三道身影，便也因此顯得頗為神秘而幽隱。
　　而隨著這粉沫的揮灑，通往山谷的小路兩邊，茂盛林子之中，便也不時發出了嘩啦啦的響，無數的蟲子，爭先恐後，潮水壹般向了道路兩側逃了開去。
　　那三人則是走到了谷邊，才停下了動作，也拿下了湊在嘴邊的竹笛，而在這時，早就有人通知了莊礦首，他披著外袍，忙忙的從堂裏趕了過來，帶著身邊人過來迎接。
　　這谷裏，剛剛正巡邏的，準備造飯的割肉工們，也都忙忙的扔下了手裏的活，跟在後面簇擁了過來。
　　胡麻只是站在了原地看著，只見進了山谷裏來的，是三個身穿黑衣，身上佩了銀飾的的人，他們身上皆背著竹簍，腰間綴了些竹罐罐。
　　為首的壹個年齡大些，看著五十多歲，腦袋上纏了壹圈黑布，左邊跟著壹位臉色蒼白，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右邊跟著的，卻是壹個明艷照人的少女，壹雙大眼睛，正好奇的看著這谷裏的人。
　　“嗯？”
　　看到了那少女，胡麻以及剛聽到了動作，跑了出來的周大同等人，卻也同樣眼睛壹亮。
　　如今雖是換了壹身衣裳，但仍是戴著那熟悉的銀飾，背上背著竹簍，臉上帶著憨憨的，獨屬於少女般婉轉動人的微笑，正是之前他們在林子裏遇著的那位。
　　她跟著來到了礦上，卻沒有陪在族長身邊，跟著與迎出來的莊礦首說話，而是自顧自的走到了壹邊，蹲在地上玩耍。
　　見到她過來，礦上的割肉工們，壹個個臉色大變慌忙的散開了，他們似乎對那位族長的到來非常歡迎，又對這個女娃子的到來，異常的恐懼，有的甚至躲回了屋裏頭也不敢露。
　　“這是怎麽啦？”
　　周大同都好奇的扯住了壹個臉上黑黑的，榻鼻子，缺了兩顆牙的半大老頭，道：“妳們跑什麽呢？”
　　“沒瞧見巫人的女子來了？”
　　老頭子瞪起了眼睛：“巫人家的姑娘可不好招惹啊，萬壹被她看上了，要向妳下蠱哩，下了蠱，妳這輩子可就只能守著她壹個了……”
　　“啐，不講規矩，巫人以前知道這忌諱，從來不讓巫人女子來礦上的……”
　　“這……”
　　周大同都懵了壹下，上下打量著這老頭：“妳成親了沒有？”
　　“當然沒有。”
　　豁牙老頭道：“成了親的，哪還敢到礦上來吃這口飯？”
　　“那沒事了。”
　　周大同松開了他，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道：“去躲著吧，躲嚴實點！”
　　說著，轉頭看向了那女娃子，挺起了自己健碩的胸膛，努力在臉上露出了壹個友好溫和的笑容。
　　女娃子看了他壹眼，便將目光挪了過去，來到寨子口旁邊的那匹馬跟前，眼睛裏露出了驚奇的神色，蹲了下去。
　　大同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受傷。
　　“老哥哥，終於把妳盼過來了……”
　　而在這邊的莊礦首，也忙忙的迎到了這位入谷的巫人族長面前，臉上已經滿滿都是激動之色，深深的揖了壹禮：“我們這礦上老少爺們，都等著妳來救命呢呀……”
　　聽了他的話，這位巫人族長便也深深嘆了壹聲，道：“得了妳遞的信兒，便要動身，只是需要準備的東西多，才拖了這麽幾日。”
　　“這段時日沒出什麽大亂子吧？”
　　“……”
　　“這倒沒有……”
　　那莊礦首忙道：“只是這沒頭沒尾的事卻實在讓人不解。”
　　“烏老哥是知道的，咱們在這裏割太歲，討生活，歷來是與人為善的，卻不知何處得罪了人，竟是直接封我的礦，還害了我手下的幾條人命？”
　　“不必講。”
　　這烏族長擺了擺手，低嘆了壹聲，道：“我也曉得這事鬧得大了。”
　　“其實，若是別個人，我早就過來幫妳說合了，也不必準備這麽久，但這次出手封了伱們這血食礦的，其實……”
　　“……”
　　說到這裏，他微微壹頓，才低聲道：“其實是我兒子烏頌！”
　　“啊？”
　　冷不丁聽他說了這話，無論是莊礦首，還是胡麻，皆吃了壹驚，那莊礦首轉頭看了壹眼那邊蹲在馬的身前，伸出小手摸著它的女孩，吃驚道：“烏雅還有個哥哥？”
　　“怎麽沒聽妳說起過？”
　　“……”
　　胡麻同樣也吃驚。
　　他與猴兒酒聊過，自是知道，這位族長其實才是幕後黑手，對於他會忽然現身本來就有些好奇，不知他如今不早不晚，偏趕在自己掛上了紅燈籠的第二天來了，葫蘆裏賣什麽藥。
　　卻沒想到，他居然坦然說出了這件事？
　　這烏族長聽了莊礦首的詢問，卻也是壹臉的愁容，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已不認他作我的兒子，我們的族人也從來不提他的……”
　　“當然，上次過去幫我送信的人，還活著沒有？”
　　“……”
　　莊礦首立馬搖頭，道：“剛回來，便死了，身子裏已滿是蠱蟲……”
　　“他身上帶了我給的護身符哩……”
　　那烏族長聞言，卻是苦笑了壹聲，道：“帶著我給的護身符，人都死了，可見烏頌他也不認我這個父親了，這也是我需要多準備幾日，才能來妳這礦上的原因……”
　　莊礦首已經越聽越是吃驚，忙忙的請了他到堂裏坐下，又讓人燒了茶上來，細問究竟。
　　而到了這時候，胡麻便也不端著架子，跟著走了進來，向著那位巫人族長，客客氣氣的揖手施了壹禮。
　　莊礦首見著胡麻到了跟前，便也忙好好的為他和烏族長介紹了壹番，剛剛差點忘了，如今胡麻收了賬簿，論起來，如今這礦上能說得上話的便是他。
　　自己倒算是他的手下人了。
　　“管事有禮，有禮……”
　　烏族長身為巫人首領，與外面的人打交道多，官話倒是說的比那女娃娃好，也懂些禮數，客客氣氣的向胡麻回了禮。
　　這才低嘆了壹聲，仍是向了莊礦首，道：“妳們不知道，我那兒子，他是個瘋子的……”
　　如今突然的壹句話，倒使得在場幾人，皆怔了壹下，面面相覷。
　　這烏族長，卻也是沈默了壹下，才面露難色，緩緩說道：“咱們巫人煉蠱，也是有講究的，有三禁十不煉的規矩，祖祖輩輩也沒個敢違背的，惟獨他，幾乎所有禁忌全都犯了。”
　　“我讓他學著做生意，他不感興趣，讓他去林子外面，跟漢人壹樣學著念書，他也不感興趣，只是壹心研究如何煉蠱。”
　　“子母蠱，陰陽蠱，沈屍蠱……”
　　“他煉蠱，不僅不講規則，不聽勸告，還壹心只往兇戾狠毒了煉，曾經，他甚至還……”
　　說到這裏，他也轉頭，看了壹眼寨子口旁的年輕女孩烏雅，低聲道：“他甚至還打起了自己妹妹的主意，要在她身上煉銀絲蠱呢……”
　　“那妳……”
　　冷不丁聽這烏族長壹說，莊礦首都有點被嚇到了，忙道：“妳素來嚴厲，約束族人不可害人，那妳……”
　　“……妳為何不管他？”
　　“……”
　　“管？”
　　烏族長聽了，臉上倒是露出了苦笑，低聲道：“我鬥不過他呀……”
　　“他才只有十幾歲的時候，鬥蠱便已經超過了我們所有的族人，自然也包括我……”
　　“後來見他做的越來越過分，我也只能與其他的族人壹起，請了巫神降旨，這才將他趕出了寨子，自那起時，他只是獨自在幾十裏外的黑骨林子裏住，不與寨子裏的人往來。”
　　“這壹次，壹聽妳說的事情，與手法，我便知道定是與他有關，但是我……我也不清楚，他為何要來妳們這裏堵門。”
　　“剛剛來的路上，我也試圖向他喊話，他卻不曾回我……”
　　“……”
　　“那這……”
　　壹聽烏族長如此說，莊礦首也明顯有些著急了，剛剛說了兩個字，卻忽地身子壹顫，忙捂上嘴，咳了兩聲，竟是噗的吐出了壹口汙血來。
　　旁邊的徒弟，急忙想要上來扶他，還沒碰著他，卻又吃了壹驚，向後退了兩步。
　　才發現他手裏捧著的汙血裏，居然蠕動著兩根蟲子，順著他的掌沿鉆了出來，落在地上，扭曲不已。
　　這壹幕看得人發毛，就連莊礦首自己，也都有些呆住了，胸膛起伏不定，如拉風箱，而旁邊的烏族長，卻也大吃了壹驚，忙忙的上前來，口中念咒，並起二指，緩緩向了地上的蟲子指去。
　　隨著他指尖靠近，那汙血裏的兩根蟲子，竟是越來越掙紮，漸漸變得枯萎起來，如同在陽光下曝曬幾日，徹底不動了。
　　烏族長這才扶住了莊礦首，把著他的脈門，認真道：“莫慌，莫慌，我們巫人是守規矩的，朋友對我們好，我們也對朋友好，妳這事，我們會管的……”
　　“先治好妳中的蠱再講！”
　　“……”
　　說著，急向了外面高聲喊：“烏雅，莫要耍，快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