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東西相見

　　晚上，七點。
　　陳官西踏著黑色皮鞋，整理著腕表，壹步步踏進尤德夫人醫院，尤德夫人是中環最著名的壹間急癥醫院。
　　劉建文背靠三樓轉角的壹個窗口，輕輕吐出煙霧，望見上樓的陳官西，叫道：“阿西！”
　　“劉醫生。”陳官西回過頭，望著壹身西裝，掛著證件的劉建文，瞳孔猛的壹縮。
　　劉建文將煙頭彈出窗戶，邁步上前，走向前道：“跟我來！”
　　劉建文來到壹間ICU病房門口。
　　陳官西望向房間裏的人，面色驚詫：“阿東？”
　　病床上躺著壹位插滿導管，身形佝僂，滿身舊傷，疤痕的病人。
　　陳官西還以為劉建文說的“病人”是暗語，沒想到，阿東正是壹幅彌留之際，剩壹口的氣樣子。
　　劉建文道：“O記第壹期臥底警員，張耀東，受命臥底於新記十壹年，警號52451。”
　　“去年，妳在緬北意外救了阿東壹命，阿東最後壹個心願就是想見救命恩人，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是妳。”
　　“是自己人。”
　　陳官西攥緊拳頭，眼含熱淚，狠聲說道：“誰把他搞成這樣的！”
　　“新記！”
　　劉建文說道。
　　陳官西深吸口氣，壹拳砸在墻上，眼神裏透露仇恨。
　　“幹！”
　　在沒有看見張耀東的慘狀前，他對張耀東產生不了任何共情，兩人就算都具有臥底身份，但卻仿佛活在兩個世界，人與人的命運，差距比人與狗大，可當他看見張耀東的樣子，卻不禁肅然起敬，感到兔死狐悲。
　　劉建文道：“阿東的時間不多了，妳進去好好聊聊，下次來，記得帶鮮花。”
　　劉建文平靜的語氣帶著顫音，他就算做事時再為強硬，看重利益，見到同僚身死時的樣子，心底也升起悲愴之情。
　　陳官西調整好情緒，將手放在清涼的門把上，輕輕壹扭，推開門，走進病房裏。
　　病房的溫度好似都更冷些。
　　他輕輕張口喊道：“張Sir？”
　　張耀東躺在病床上，藍白色病號服，腰腹，鼻孔，手臂都插滿管子……
　　張耀東手指輕輕動彈了壹下。
　　“阿東？”
　　“東哥？”
　　陳官西呼喊道。
　　阿東緩緩張開眼睛，勉強的擠出壹抹笑意，唇齒發顫，低聲道：“陳Sir。”
　　“感謝的話請不用多說。”陳官西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順手拿起桌面上壹個病歷本，翻著病歷：“我在緬北只是無心之舉，我若是知道肯定更早就去救妳，做警察的，不應該受那麽多苦。”
　　阿東的笑容帶著些許苦澀。
　　阿西繼續道：“有什麽要幫忙，要交代的事可以跟我講。”
　　“我能做的壹定做到！”
　　阿東平復了壹下心情。
　　用很虛弱的口氣道：“我銀行賬戶裏有二十萬港幣，是我做臥底十壹年來存下的薪水，賬戶密碼跟帳號寫在出租屋的書桌上，壹本《理想國》的封面裏。”
　　“柏拉圖的哲學著作。”阿西答道：“我很喜歡。”
　　阿東笑笑：“我沒看過，買來裝點，另外，我有壹個線人叫阿天……”
　　“阿天是杜聯順的頭馬，有什麽要用到的地方，拿著《理想國》去找他，如果有機會的話，復職……復職！”
　　“堂堂正正的做壹名警察，做臥底，二五仔沒前途的。”
　　阿西微微頷首：“我知道。”
　　“多謝！”
　　“等我死了，再來給我獻花。”阿東閉上眼睛。
　　阿西站起身望向他。
　　“啪嗒！”
　　敬了壹記軍禮。
　　樓下。
　　花園。
　　陳官西閑庭信步，逛著花園，劉建文眼神飄忽，藏著心思。
　　劉建文忽然問道：“妳要不要復職？”
　　“阿東求我的最後壹件事，就是希望能夠讓妳復職，不要再做臥底。如果妳答應的話，我可以讓妳回O記，從見習督察做起……”
　　阿西嗤笑道：“怎麽就是個見習督察？我以前在太子道堂口走粉的時候，也沒少給妳們透過情報吧？”
　　“什麽妳們，我們，都是為警隊服務！”劉建文教育道：“註意講話用詞，否則紀律審查組那關可不好過，妳以前就是壹個開車小弟，自己車上有沒有貨都不知道，提供的情報又有什麽用？能夠有見習督察已經是我向上級爭取的結果，不過，妳現在剛回到香江，和義海肯定會信任妳，說不定，立大功的機會才剛到。”
　　阿西點頭認可道：“沒錯，立大功的機會才剛到，就這麽輕輕松松的回O記，我豈不是白入義海壹趟？”
　　“警隊近期是不是有什麽行動？”
　　劉建文確認道：“警隊最近要配合政治部對張國賓做事，O記打算先把和義海的地下賭場給掃掉。”
　　“地下賭檔那麽多，壹個區就有上百家，妳要用多少人掃？”陳官西嘴上很自然的出現對警隊的譏諷，劉建文壹時間竟沒有察覺到，而是認真解釋：“壹間間賭檔去掃很麻煩，警隊也做不出什麽成績，所以，要掃肯定不是掃小賭檔，而是打壹個大的。”
　　“去年，和義海開辦的地下拳擂很紅火，壹場拳擂最高的投註額已經超過五百萬港幣，開創地下拳擂的馬仔林長樂，這段時間非常威風啊，妳聽說過沒？”
　　陳官西搖搖頭：“我壹年不在國內，怎麽會聽說林長樂？不過，既然要做點事，我怕壹個人可能會不夠。”
　　“現在，我只是義海集團的正行員工，涉及不到核心黑幕，而義海集團內部等級森嚴，很多事光靠壹個人可能搞不定。”
　　劉建文面色若有所思：“這壹點，我也有察覺，相比於以往的社團組織，單打獨鬥的臥底越難越難生存，可惜，臥底是壹項高風險的工作，保護臥底安全首要條件就是守密。”
　　“這樣，我在義海集團內還有壹個臥底，到時候，我會讓他配合妳的。”
　　“是嗎？”
　　陳官西目光訝異：“多謝妳，劉Sir。”
　　“不用。”
　　“應當的。”
　　……
　　三天後。
　　和記大廈。
　　張國賓聽馬世明匯報KFC的營業狀況，近期，KFC靠著廣式早餐營銷，銷量大幅增長，壹連開辦七間連鎖店。
　　在門店數量上僅比M記少三間，不過M記緊隨其後，也開始本土化策略，再加上“麥難民”的情懷，M記銷量開始追回，可惡的是M記請了當紅歌星“譚詠霖”作代言人，M記餐廳裏放著譚校長的歌，門口擺著譚校長啃漢堡的人形牌，買套餐還TM抽譚校長的簽名專輯。
　　要知道，譚校長可是目前香江最熱的歌壇巨星。
　　60年代末為“失敗者樂隊”成員，73年代擔任“溫拿樂隊”主唱，79年單飛第壹張專輯《反鬥星》就大紅大紫，81年拍電影奪得十八屆金馬獎影帝。
　　從60年代活躍到10年代，影視歌三棲，號稱不老的巨星，前世張國賓還很喜歡他的新歌《壹點光》呢。
　　張國賓對譚校長非常了解，更為尊敬。
　　就算譚校長的親筆簽名唱片，讓M記壹天賣出五萬個雞腿堡，張國賓壹樣不打算用什麽社團手段，請譚校長過來喝茶，要喝茶可以等事情結束嘛。
　　他只是笑道：“M記可以請譚先生做代言，我們德記怎麽不行？”
　　“和義海還缺明星嗎？”
　　馬世明苦笑道：“公司裏的人開過會，M記請譚先生代言，綜合影響力最高。”
　　“香江目前的影視明星裏，在消費能力的號召，少有人能超過譚先生。”
　　“目前最佳的選擇是周閏發先生。”
　　張國賓接過他的話：“可惜，周閏發先生缺少好的音樂作品？”
　　為什麽企業都喜歡找歌星做代言，影星的代言相對較少？因為，歌星有足夠的音樂作品，可以在購物場景裏播放，加大商品的成交率，可影星就算知名度再高，票房號召力再強，購物場景內都弱於歌星，妳總不能在餐廳裏面放電影吧？
　　這有違商業規律。
　　馬世明嘆道：“是的，張先生。”
　　“那就不用周閏發，換阿仔上！阿仔的音樂作品又熱又火！”張國賓說道：“而且阿仔形象好，拍壹個廣告牌立在門口，我就不信會比譚先生差。”
　　“M記是給雞腿堡套餐做廣告，譚先生吃的是雞腿堡，我們就直接單獨設壹個明星套餐，限時限量，每間門店早上五百個，下午五百個，不做營業額，做品牌影響力。”張國賓直接祭出饑餓營銷作殺手鐧。
　　有壹說壹，譚校長年輕時也是俊俏小生，賣相十足，可三十五歲的大叔了，怎麽同張幗榮不到三十的年紀比？
　　加上阿仔拍電影拍的早，早早積累了壹大批顏粉，帶貨帶點漢堡套餐OK吧？
　　馬世明聽見大老板要請張幗榮時面無表情，因為張幗榮本就是人選之壹，可在聽見“限時限量”的營銷政策時，立即眼前壹亮，出聲道：“張先生眼光卓越，商業智慧高，壹個限時限量直接把德記漢堡的品牌給立起來了。”
　　“我馬上就去實施。”
　　張國賓揮揮手道：“去吧。”
　　“goodbye，Boss。”馬世明鞠躬離開。
　　“嘀嘀嘀。”桌面大哥大響起。
　　張國賓接起電話：“餵？”
　　“張生。”
　　“我是蔡錦平。”蔡Sir沈穩有力的聲音響起。
　　“方便接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