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別無選擇

　　嬌嗔出口，掌力破空。
　　林顏使出的……是壹種江湖中無人見過的掌法，其掌風如煙如霞，飄散籠來，使人無處可避。
　　但，常人避不了的攻擊，封不覺卻可以避。
　　他躲閃的方式也簡單得很……只是往後方順勢壹倒，來了個自由落體……掉到了院墻的外面。
　　“我去……原來放著大門不走，特意爬到墻上是有用意的嗎？”
　　“我還以為他跟天馬行空壹樣，純粹是為了在高處登場耍個帥呢……”
　　“其實……也不壹定吧，也許他的本意只是為了耍帥而已，這會兒只是隨機應變……正好用到了地形。”
　　“誰知道呢……妳確定這些不在他的算計之內嗎？他可是瘋不覺啊……”
　　“是啊……那可是瘋不覺啊……”
　　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們看來，覺哥顯然已經有些妖魔化了；沒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麽，也沒人說得清楚他的壹舉壹動到底是隨性而為還是早有算計……某種意義上來說，封不覺這樣的玩家，簡直就是那些職業分析團隊的噩夢。
　　“曹公公，這我可就不明白了~”數秒後，封不覺的聲音又從院墻外響起；這壹次，他直接從大門走了進來，邊走邊道，“當年對付林常，妳可是也出力了啊……莫非……妳向林姑娘隱瞞了這事兒嗎？”
　　“妳覺得呢？”曹欽笑著反問道。
　　“嗯……妳好像沒必要這麽做啊……”封不覺若無其事地從那群正在打坐療傷的武林高手中間走了過去，與曹欽繼續交談著。
　　“說得對，沒必要……”曹欽接道，“見到林顏的第壹天，我就把當年蒼靈鎮上發生的壹切都告訴了她，包括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她父親的所作所為。剩下的……就交給她自己判斷。”
　　“這就怪了……”封不覺這時行到了眾人的前方，站在了隊友們和袁圻的旁邊，“既然妳什麽都知道了……”他看向林顏，問道，“為什麽妳不順便找曹公公尋仇呢？”
　　“義父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務，而且……他並沒有對家父直接出手。”林顏回道，“動手的……是妳們破劍茶寮。”說話間，她又將目光投向了袁圻、以及各幫各派的高手們，“而把我父親、還有我全家逼上絕路的……就是這幫所謂的‘武林正道、英雄俠客’。”
　　說這最後八個字時，林顏的語氣明顯帶上了諷刺和怨毒的意味。她對封不覺的“恨”，是無比純粹的，但她對這些人的仇恨……還帶有壹分強烈的鄙視。
　　“哈！哈哈哈哈……”聞言後，封不覺略微沈默了半秒，隨即……大笑。
　　熟悉覺哥的朋友都知道，這種笑聲八成是邏輯強暴即將到來的信號……
　　“簡直是笑話！”封不覺兩手叉腰，對著林顏高聲道，“按照妳這個說法，我也沒有對妳爹直接出手啊~”他攤開雙手，“妳爹是被我的壹位寮客用超遠程的暗器打死的，關我鳥事啊？”
　　“妳自己都說了是妳的寮客打死的，怎麽能不關妳的事？”林顏質問道。
　　“廢話！她是她，我是我，誰殺的妳找誰去~”封不覺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十分嘚瑟地應道，“這道理明擺著嘛……就比方說，朝廷有幾十萬兵馬，其中有壹個小兵作奸犯科了，那當然是去抓他本人咯。難道妳因為壹個小卒犯罪，就去拿大將軍問罪嗎？”
　　“妳……”林顏想要反駁，但她壹時又無法在這話裏找出什麽漏洞來，故而只能喝道，“……這根本不是壹回事！”
　　“那妳倒是說說怎麽個不壹樣法兒？”封不覺問道。
　　“這……”林顏的臉憋得通紅，越是急越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她只能接道，“那妳說……當年殺我爹的那個人呢？”
　　“死了。”封不覺想都不想就回道，好似早已等著對方來問了，“都四十幾年了，人早就死了。”
　　“不可能！”林顏接道，“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們破劍茶寮的武功有青春永駐之功效？”
　　“是啊，有啊。”封不覺點頭道，“但我也沒說她是老死的吧？人家就不能有個意外啊？”
　　“壹派胡言！誰會信妳！”林顏怒道。
　　“妳愛信不信。”封不覺說著，又看向了曹欽，“曹公公，妳可以作證，我這次帶的幾位寮客之中，可有當初那位小靈姑娘？”
　　“嗯……”曹欽的態度還是壹貫的冷靜客觀，“的確沒有。”
　　“妳瞧，沒有吧。”封不覺歪著頭接道。
　　“她不在這兒，不代表她就死了！”林顏又道。
　　“行~”封不覺聳肩，“妳非要說她還活著，那我也沒什麽好跟妳爭辯的了……這蒼茫大地、天涯海角……妳有本事自己去找吧，對了……要不要我給妳整張畫像啊？”
　　“豈有此理！”林顏怒不可遏，“妳這無恥之徒，遇事就把責任往壹個死人身上推……算什麽好漢？”
　　“咱們現在講的是事實，不是講我的人品。”封不覺道，“再說了，我也沒說過自己是好漢啊~”他笑著對林顏說道，“沒有人說過我是好漢啊~妳自己不也說我是無恥之徒了嗎？”他就是這樣，人家說壹句，他能立刻說出三句來，而且還能說得有理有據，“但就算我是無恥之徒，妳也得搞清楚壹點……妳爹不是我殺的。”
　　“可惡！”林顏又是壹聲嬌喝，在言語上她實在是敵不過覺哥，“不管是不是妳殺的，我今天就是要妳死！”
　　當壹個人的執念深到了壹定的程度……對與錯、真實與虛假……對她來說其實已不再重要了。
　　四十多年的恨，四十多年的執著，那份對復仇的渴望，伴隨了林顏壹輩子。如今再去否定這壹切，就等於是否定了她的整個人生。
　　所以，她從壹開始就是無法被說服的……
　　封不覺，自然也很清楚這壹點，他說這些話……其實也只是為了擾亂林顏的心緒，讓這個他註定要面對的BOSS變得更好對付壹些而已。
　　“袁盟主！”戰鬥將啟之際，封不覺大聲言道，“務必助我的寮客們壹臂之力！閻王由我來對付！”
　　說罷，覺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了。
　　他的行動始終是那般出人意料，在這種情勢下，他居然沒有往山莊外的廣大空間中逃跑，反倒是跑向了葬心山莊的內部。
　　封不覺跑得是如此果斷、如此瀟灑……頭都不回壹下。
　　而林顏……還真就去追他了。她就像壹只撲向火焰的飛蛾，縱然知道對方在引自己去追，也是義無反顧。
　　“哼……豈會讓妳得逞……”兩秒後，絮懷殤第壹個反應了過來，她當即轉身壹縱、箭步而出，欲去追那二人。
　　然！
　　那壹瞬，壹道身影似電光般閃出。
　　壹股冰冷的、如有實質的殺意即刻綻開，擋住了絮懷殤的去路。
　　“抱歉。”若雨面沈似水，望著身前數米外的絮懷殤道，“我不能讓妳過去。”
　　絮懷殤的腳步，也就此停下……
　　僅需壹瞬，她便知曉……眼前的人是不會讓自己成功繞過去的。
　　“這是我跟封不覺之間的事。”絮懷殤目視若雨，沈聲言道。
　　“我現在，就站在妳們之間。”若雨的回答頗為微妙。
　　“他欠我壹場勝負。”絮懷殤又道。
　　“我知道……”若雨說著，已將手放到了劍柄上，“……所以我來替他還上。”
　　她們的交流很簡短，甚至讓旁人聽得雲裏霧裏，但兩名當事人自己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下壹秒，兩股驚天的氣場爆旋著綻出，形成對峙之勢。
　　劍意，冷、冽、沈。
　　刀意，淩、厲、烈。
　　當人們回過神來時，那二人周圍十余米的範圍都已被覆蓋在了壹股氣場之中，仿佛連壹只蒼蠅、壹片落葉都無法進入這個範圍。
　　叱——
　　數息過後，壹片倏然落下的枯葉，飄入了這片刀劍殺陣，它被無形氣場撕碎的聲音，也拉開了這場刀劍之決的序幕……
　　……
　　另壹方面，葬心山莊深處。
　　封不覺跑得可是相當快的，或許很多人已經忘記了（我沒忘，真的），【踏虛】的特效之壹就是“極限奔跑速度提升為兩倍”。
　　所以，只花了三分鐘不到，他就七彎八繞地跑了幾公裏距離，來到了山莊的深處。
　　葬心山莊的占地面積是相當大的，不算閻王本人……她的每壹名侍女也都有自己的屋宅，另外還有許多功能性的建築或地界，比如廚房、書屋、煉丹房、織布作坊、甚至是溫泉……這些全都建在山莊的範圍內。
　　除此以外，這山莊中還有許多景色各異的庭院和花園（但沒有農田和草場，因為葬心谷的農耕和畜牧工作都由那些住在村子裏的人來完成，他們會定期把農作物和宰殺好的新鮮動物肉送入山莊），且每壹處院落的設計都堪稱大師手筆，匠心獨具。
　　眼下，封不覺所到之處，便是壹個櫻花樹園。
　　“嗯……跑這麽遠了，應該差不多了吧。”終於，在那漫天粉白的櫻蕊之下，封不覺停止了奔逃。
　　林顏也在數秒間就追到了近處，並躍到了覺哥前方，與其對峙凝立。
　　“怎麽？把我引來這裏……有什麽用意嗎？”林顏對封不覺的狡詐也是素有耳聞，故而張口便問道。
　　“呵……”封不覺笑了笑，“放心，我沒有什麽陰謀。我會把妳引來這兒，是因為……妳武功雖高，但顯然不像曹公公那樣懂得分寸，要是我直接和妳在那裏打，難免會殃及周圍的人。”
　　“封寮主……還真是用心良苦啊。”林顏壹路追來，先前的怒火也平息了不少，此刻她冷冷地諷道，“但妳現在再裝出大仁大義的姿態，是否有些晚了呢？”
　　“哈！這裏只有妳我二人，我有什麽好裝的。”封不覺攤開雙手道，“裝給妳壹個人看？我圖什麽？”
　　“也許我會因妳的‘仁義’而饒妳壹命呢？”林顏接道。
　　“呵……這話妳自己信嗎？”封不覺笑著問道。
　　“呵……”林顏也笑了，冷笑，“好吧……我不信。”
　　“既然我沒能用‘事實’說服妳，用‘仁義’來感動妳就更是個笑話了。”封不覺忽又面露肅然，接道，“我可以想象……在妳的父親死後，妳的家庭會遭遇相當悲慘的變故。我也很清楚……絕望和悲傷會引出人心中的黑暗，而諷刺的是……那份棲息於內心的黑暗，往往能讓人變得更強。”
　　覺哥說這種似是而非的中二臺詞時是極富感染力的，他甚至能讓那些並不符合其描述的人產生壹種“誒？我好像就是這樣的啊”的錯覺。
　　“我不知道妳是怎麽把‘殺死封不覺，為父報仇’認定為人生目標的。”停頓兩秒後，封不覺接著說道，“但我想……當妳認定了這壹點後，妳活得輕松多了。這個念頭成為了妳發泄的途徑、活下去的動力、以及強大的根源。”他淡然地望著林顏，與其四目相對，“時至今日，妳已足夠堅強、心智也已足夠成熟，而且還身懷絕世武功……這樣的妳，自然也有了其他的憧憬。”他揚起壹臂，做了個“請”的手勢，“是時候把‘復仇’這兩個字從妳的心中抹去了……殺了我，妳才能展開人生的下壹階段。”
　　話至此處，林顏的神情已是數變。
　　沈默片刻後，她再度開口了：“如果妳說這些是為了讓我產生動搖……妳成功了。”
　　“呵……”封不覺笑而不語。
　　“但……”林顏說著，眼神壹淩，“就算妳是對的，我也已經別無選擇！”
　　言畢，她身形壹動，以突破音障的急速，朝著封不覺直襲而來！
　　林顏自幼便得曹欽真傳，身負神功無數，再加上她本人的天資也是百年難得壹遇，其武功修為之高，恐怕也只有曹欽能出其右了。
　　這壹次，她用盡全力攻來，速度上……竟是比覺哥還要快上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