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8章 王嘆之的“倉庫”之旅（下）

　　“所以……妳滴完血之後發生什麽了？”封不覺問道。
　　“我聽見了水聲……”王嘆之回道。
　　“妳可別告訴我那是妳或者別的什麽人被嚇尿的聲音……”覺哥接道。
　　“當然不是。”小嘆道，“我聽到的是類似河水流動的聲音。”
　　“三途川？黃泉？冥河？”包青連著問了三句。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嘆聳聳肩，“不過我知道，在很多宗教和神話傳說中，連接人間和冥界的通道都被描述成了‘河流’；我想……當時我聽到的就是‘那條河’的聲音。”
　　“那麽……聽到聲音之後呢？”封不覺又問道。
　　“我還看到了很多片段，很多……不屬於我的記憶碎片……”小嘆說到這兒時，不禁微蹙眉頭，“大部分，都是和死亡有關的情景……比如被人謀殺前的記憶、或者被火車碾死前壹瞬的景象……”
　　“沒對妳造成什麽精神汙染吧？”封不覺看著他的表情，出於關心地問了壹句。
　　“呃……”小嘆卻是回道，“還真沒有……因為那些片段只是‘視覺’和‘聽覺’上的記憶而已，對我來說，就好比是看了壹堆沒有什麽關聯的恐怖片剪輯；相比之下，《驚悚樂園》裏的壹些劇本都比這要恐怖得多。”
　　“哦……”覺哥聞言，放心地應了壹聲。
　　就在這時，包大人在旁十分犀利地吐槽道：“嗯……在妳說出‘還真沒有’這四個字的瞬間，我還以為妳的後半句話會是‘我的精神早已被覺哥這超級汙染源給玷汙了，所以對這種程度的片段已經失去了感覺’。”
　　“哈哈哈……”小嘆聽了，爽朗地笑了起來，“妳還別說，這也是有可能的啊。”
　　“餵餵……這有什麽好高興的嗎？”封不覺虛著眼接道，“還有啊……”他轉頭看向包青，“什麽就‘超級汙染源’啊？妳定義的啊？”
　　“是從小給我做心理輔導的壹位專家定義的。”包青回道。
　　“哪個專家？名字報出來聽聽。”封不覺即刻又道。
　　“為了他/她的安全著想，我覺得還是永遠不要讓妳知道其姓名比較好。”包青說著，歪過頭，避開覺哥的視線、對小嘆道，“來來，接著說片段的事兒……”
　　“沒什麽要說的啦。”小嘆接道，“那之後測試就結束了啊。”
　　“啊？”包青疑道，“就這樣兒？”
　　“是啊，就這樣。”小嘆回道。
　　“那這個測試的意義何在呢？”封不覺也問道。
　　“測試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鱗片和我的血接觸之後會產生什麽反應啊。”小嘆應道，“其他方面的測試他們自然早就做完了，比如……壹般人的血和鱗片接觸會怎樣、靈能力者的血和鱗片接觸會怎樣、把鱗片握在手裏冥想會怎樣、長時間和鱗片待在壹起會怎樣等等。”他微頓半秒，再道，“而我呢……屬於特例，古科長覺得我的血有幾率會觸發不同的變化，方才安排了這次測試。”
　　“但結果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包青接道。
　　“嗯，至少他們告訴我沒有。”小嘆回道。
　　“這就奇怪了……”包青摸著下巴沈吟道，“既然測試中沒有發生什麽異常，後來的事故是怎麽發生的？”
　　“哦……那個啊……”小嘆頗為平靜地應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完成測試後，便在張探員的帶領下按原路返回。當時的我們都不知道，在我第壹次路過第四收容區時，已經讓貨架上層的某個靈力感應物起了反應……因此，當我第二次途經此地時，那個東西便因我所產生的‘引力’而從貨架上掉了下來；值得慶幸的是，那東西本身是無害的，可是……它落下的時候，正巧蹭到了置於那個貨架下方的‘惡作劇鏡子’，那鏡子翻轉壹圈後，罩在上面的布就滑落了……就在鏡面即將照到我的那個瞬間，張誌昂大叔趕緊回身把我撲倒，沒有讓我暴露於鏡子前，可是……”
　　“……可是，他自己被照到了。”聽到這兒，包青已經明白是什麽狀況了。
　　“照到又怎樣呢？”但封不覺還不明白，所以他繼續發問道。
　　“有人被照到的話……鏡子裏的‘那個家夥’就會化身成那個人的樣子，從鏡子裏面逃出來。”包青說道，“並開始‘惡作劇’。”
　　“聽上去……‘那個家夥’是個小妖精什麽的？”封不覺接道。
　　“不……應該用‘歇斯底裏且異常狡猾的妖怪’來形容才對。”從包青接這話時的表情來看，他顯然是有故事，“鏡子裏的那個妖怪，就如同是‘惡作劇’這項事物的具象化體現。它純粹是為了捉弄人而捉弄人，從它的視角出發，沒有任何東西是不能用來惡作劇的，它對於‘後果’、‘責任’、‘負罪感’這類詞匯連個概念都沒有。雖說它本身不具備什麽破壞能力，但妳可以想象……在‘倉庫’這樣的地方，讓它出來自由活動，會引發多麽可怕的連鎖反應。”
　　“誒？包大人，妳也在倉庫工作過嗎？”小嘆隨即問道，“聽妳這口氣，好像跟這鏡子打過交道啊。”
　　“那是因為……幾年前，收容這件物品的全過程，我都有參與。”包青解釋道，“當天，科裏得到了壹條消息：壹名自殺未遂的男子，聲稱有個和他壹模壹樣的人在冒充他……並把他的人生都給毀了，而不管他怎麽解釋，身邊的人沒有壹個相信他說的話。”
　　“這個案子，迅速引起了我們的註意，於是我和幾名探員趕赴警局展開調查；在確認了此人沒有精神失常、也沒在說謊後，我們便把他帶走，進行了更詳細的詢問。”
　　“隨後，我又加入了行動小隊，直接去了那個男人的家裏勘察……由此發現了‘惡作劇鏡子’的存在。”
　　“事後我們才得知，這面鏡子是他從壹家正在清倉的舊貨商店裏找到的；他看這鏡子造型奇特、鏡框雖舊但鏡面卻依然清晰，便覺得這件值錢的古董；壹番討價還價後，他就把鏡子買回了家中。”
　　“誰曾想……他帶回家的實質上是壹場可怕的災難。”
　　封不覺聽到此處，不禁好奇道：“那妳們又是怎麽把這鏡子以及藏在鏡子裏的妖怪‘收容’起來的呢？”
　　“嗯……這就得好好說說了。”包青念道，“要‘抓住’那個妖怪，著實很難，因為它具備在短距離內瞬間移動的特性。另外，它還有用壹定的‘讀心’能力，也就是說……當妳身處其附近時，它可以知道妳在想什麽。”
　　“呵……都是十分方便實施惡作劇的能力呢……”覺哥笑道。
　　“好在……這家夥也有弱點。”包青沒接他的話，接著言道，“事實上，有關這妖怪的各種特性……就寫在那面鏡子的鏡框上；但由於用的是壹種古代文字，壹般人根本不可能看懂。”
　　“但妳們不是壹般人。”封不覺接道。
　　“對，我們不是。”包青回道，“所以，在我們把鏡框上的文字拍下來並傳回科裏後，不到十分鐘就有人把譯文反饋過來了。”他喝了口茶，再道，“關於這個‘惡作劇妖怪’從鏡子裏出來的條件呢……鏡框上只說了個大概，不過後來我們通過實驗獲得了更詳細的數據；其基本觸發條件是——有壹個‘人類’出現在鏡子前，哪怕是零點零壹秒的時間……就行了。至於這個‘出現’的界限是什麽，我們後來也試驗過了……若是頭部被照到的話，那就立刻觸發；而頭部以外的部位……需要在二維面層面上有60%以上的身體面積被鏡子照到，才會觸發。”
　　“哦……就好比張探員把我撲倒時壹樣，只是背影在鏡子前閃了壹下，就中招了。”小嘆應道。
　　包青點點頭，再道：“而把妖怪關回去的辦法就是……讓那個把它放出來的人，與其壹同出現在鏡面中。那壹瞬，惡作劇妖怪便會顯出原形、被吸入鏡內；且在接下來的六分鐘裏，它都無法再出來了。”
　　“等等……”封不覺道，“這貨不是會瞬間移動加讀心麽？那妳們怎麽達成上述這個條件呢？”
　　“這就要說到它的‘弱點’了。”包青說到這兒，露出壹個不置可否的表情，“住在惡作劇鏡子裏的妖怪有兩個弱點——其壹，它和鏡子之間的直線距離不能超過六千六百六十六米；其二，不知道為什麽，如果鏡面上沾了花生醬，它就必須立刻回來把鏡子舔幹凈。”
　　“哈？”封不覺在聽到第壹個弱點時就想吐槽來著，但他忍住了；然而在聽到第二個弱點時，他頓覺前壹個弱點還挺正常的，“呃……為什麽……花生醬的那部分，讓我的腦海中浮現了壹些奇怪的畫面……”
　　“我想那是因為妳的腦內世界太汙穢了。”包青淡定地接道，“總之……後來我們就把鏡子運送到了壹個方圓幾公裏內基本無處藏身的所在，並且將受害者的雙眼蒙住、帶到鏡子前，用花生醬達成了封印條件，隨即就把鏡子蓋上、收容起來了。”
　　“那麽危險的東西……妳們只在上面遮塊布真的好嗎？”封不覺聽罷，立刻提出了這個問題。
　　“妳以為我們想這樣啊？”包青回道，“實驗證明，除了亞麻布之外，所有暴露在鏡面前的遮擋物都會被腐蝕掉，且腐蝕周期難以捉摸……同樣的材料，有時能擋壹周、有時卻只能擋幾分鐘；另外，用繩子、膠帶之類的東西把布固定在鏡子上、或是用壹塊超大的布將鏡子直接包在其中，都會觸發腐蝕效應——即使我們用的是亞麻布。”
　　“哦……這麽說來。”封不覺接道，“把這鏡子蓋上以後放進某個封閉空間也不行咯？”
　　“對。”包青接道，“我們試過把它蓋住，單獨放在壹個房間裏；也試過蓋住以後裝進大櫃子或是箱子裏，甚至嘗試過放進有色的冰塊中……但是，這樣做超過十秒，那鏡子就會自行從封閉空間中瞬移出來，出現在附近某個隨機的區域。”他頓了頓，露出壹個無奈的表情，“還有，把它放在那種沒有人煙的荒地裏也不行，在周遭沒有人類或其他事物的情況下，它也會瞬移，瞬移的時間和距離根據周圍的空曠程度而定……”
　　“無數次的實驗證明了，只有把這玩意兒和其他家具、雜物類的東西堆放在壹起，並蓋上亞麻布，保證其周圍經常會有人類活動，它才能維持在壹個比較穩定的狀態。”
　　“我也有個問題。”這時，小嘆像是小朋友上課提問壹般，舉起右手問道，“妳們有沒有試著把這東西毀掉呢？比如把鏡子打碎、熔解之類的……”
　　“試了。”包青回道，“首次銷毀實驗，我們拿錘子掄了那鏡子壹下，結果只留下了壹道很小的裂痕；而在同壹時刻，或者說同壹秒鐘……威爾士南部地區突然發生了壹次六級的地震……”他停頓了壹秒，“再道，第二次，我們換了個位置，拿鑿子來了壹下，於是南非又震了壹發……請註意，這兩件事發生在同壹天。”
　　“我去……”封不覺聽著都驚了，“這玩意兒是要逆天啊。”
　　“在那之後，我們就沒再做過類似的嘗試了。”包青道，“萬壹我們把鏡子拿去熔解，導致美國黃石公園下面的火山噴發，那事情就不太好收拾了……”
　　“嗯……原來如此。”覺哥應了壹聲，隨即又看向小嘆，“誒？那麽……妳去倉庫的那天，最後就是以張探員往鏡子上塗花生醬而收場的咯？”
　　“不是。”小嘆搖了搖頭。
　　“什麽？”這回，包青倒是驚了，“不是？”
　　“啊……”小嘆望著包青，言道，“妳剛才說的那些關於鏡子的詳細特性，我可是頭回聽說啊……”
　　“那妳們是怎麽把妖怪關回鏡子裏去的？”包青緊張地問道。
　　“呃……是這樣的。”小嘆壹臉平靜地回道，“那天，鏡子被亮出來之後，我也是莫名了半天……”
　　“我先是看見壹個長得和張探員壹模壹樣的男人從鏡子裏跑了出來，且壹眨眼就不見了；然後就聽見倉庫裏各種警報大作，工作人員亂成壹團的樣子……”
　　“無論如何……警報響起五分鐘後，我被帶到了壹個‘安全房間’內，探員們讓我等在那兒別動，隨後就出去了。”
　　“結果，他們剛走出房間，我就發現……那另壹個‘張探員’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我的身側；只見他蹲在地上……正在悄悄地把我兩只鞋子的鞋帶綁到壹起。”
　　小嘆說到這兒，輕笑壹聲：“於是我就跟他說……‘妳能不能住手’，沒想到……他看了我兩秒，就說‘能’，並立即站了起來，壹臉緊張、畢恭畢敬地盯著我看。我壹看他好像挺聽我的話……便又試著問了句——‘妳能不能回鏡子裏去，暫時別出來了’，他哭喪著臉，又說了句‘好吧’，跟著就消失了……”
　　他說到這兒，封不覺和包大人全都聽出來了——這種狀況，應該和王嘆之的靈能力或者血統有關。
　　但小嘆自己好像還是沒GET到問題所在：“現在想來……會不會妳們都誤會那個惡作劇妖怪了，沒準它本身是挺好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