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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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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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三十七章 年前日常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臘日過後沒多久,官府封印關門,進入過年狀態。
  邵勛難得休息幾日,然後便要出門,突擊走訪。
  今年不在陳留慰問了,換個地方,去北邊的濮陽。
  臨行之前幾日,他盡量抽出時間陪羊獻容。
  “敢讓我出門麽?”羊獻容高興之余,忍不住打趣邵勛。
  東海太妃裴氏已經變成邵府“裴夫人”了。
  把曾經的主母納為枕邊人,是如此地大膽!但如果是皇後呢,那就太刺激了。
  邵勛聽到這話時,只是壹笑,道:“在沙海走走,又有何難?”
  羊獻容不再為難他,輕輕撫摸著肚子。
  這是她第二個孩子,十幾歲時和先帝孕有壹公主,已經嫁人。肚裏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再過數月便可誕下見父親、母親,羊獻容喜悅非常,人也變得寬容許多。
  “打了那麽久的獵,也不知道怎麽追捕獵物。”今日無風,太陽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特別舒服,羊獻容帶著身子,理直氣壯地靠在邵勛懷裏,讓他輕輕抱著自己,說道:“不要把獵物逼入絕境,讓他們做困獸之鬥。更不能讓他們有兔死狐悲之感,轉而抱團起來。”
  邵勛聽了,連連點頭。
  前幾天,他去睡了下崔氏。崔氏的說法和羊獻容可不壹樣,完全是那套士人乃國之柱石的理論。
  邵勛聽了大失所望,感覺以後對崔氏只有變態的肉欲,沒其他的了。
  甚至於,他覺得該盡量減少去找崔氏的次數,免得被人暗算。畢竟有些事提出來和不提出來,完全不壹樣,人心會有變化的。
  還是庾文君、裴靈雁、羊獻容這類女人睡得踏實,睡得安心。
  政治人物想有點情分,真的不容易。
  “現在知道誰好了吧?”羊獻容閉著眼睛,喃喃說道:“妳當年窮得要死,年底都不發肉脯、蜜餞、糧米。若非我在廣成澤種稻養牲畜,妳怕是天底下第壹號摳門的方伯。”
  “我家從沒種過苜蓿,後來去關中找尋種子,請人來教,妳知道費了多少事麽?在許昌那會,妳的親軍壹個個吃得滿嘴流油,練得膀大腰圓,對妳忠心耿耿。妳都不來廣成宮看我。”
  “失望之時,我就在想為什麽還念著妳。我泰山羊氏女,貴為皇後,憑什麽讓妳糟踐?後來想想,大概是危難之時伱做的那些事,讓我太感動了。但妳若還避嫌,對我視而不見,我大概終會離妳而去。”
  “妳就得意吧。羊氏有人來找我,胡說八道,被我罵走了。現在對妳不滿的人多著呢,我若不幫妳,別想這麽安生。”
  邵勛輕輕理著羊獻容的頭發,暗道臘日那天羊忱確實沒怎麽說話。
  作為幕府右司馬,名義上位低於左司馬。但邵勛知道,陳有根玩官場那壹套不如羊忱,很多權力被對方攫取了。
  平青州之時,羊忱統率大軍,指揮若定,頗有章法,連金正都沒頂撞過他幾次,可見確實有獨到之處。
  功勞是很大的,實力、人望也是很不錯的,但他謹慎地沒有出言,藏拙的意圖十分明顯。
  是因為這個孩子麽?邵勛輕輕撫摸著羊獻容的小腹。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繼續釣著,把他們嘴都釣歪了,讓這些大士族形不成合力,湊不到壹塊去。
  他也需要不停地操作。
  “出去走走吧。”邵勛輕聲說道。
  羊獻容沒有說話,只輕輕起身,然後挽著邵勛的手臂,出了黃女宮正門。
  “此門名‘長秋’,是妳的名字。”邵勛指著身後高高的門樓,說道。
  “什麽時候取的?”羊獻容驚訝道。
  “就在剛才。”邵勛笑道。
  “還有兩門呢?”
  黃女宮四面有墻,東側與麗春臺共用壹門,南側是正門,西側、北側也有門。
  “就叫‘迎春門’、‘禦冬門’吧。”
  “樓呢?”
  “妳來想個名字。”
  “我好好想想。”羊獻容高興地把頭倚在邵勛肩膀上,看著不遠處的蓮池。
  池子是人工疏浚出來的,與沙海沼澤相通,池中有亭,曰“采蓮亭”,置船二艘。
  池中養了很多魚,夏天還可采菱——這是邵勛父母的要求。
  采菱人多為“罪人”,字面意義理解即可。
  譬如攻破汲郡時,還有很多婦人沒被賞出去,基本都被弄到梁宮來幹粗活了。其實這就相當於掖庭,只不過梁國還不太能設置這種機構,由其他部門(殿中曹)代管罷了。
  就當前而言,掖庭多為俘虜的敵方將官、己方罪官妻女,洗衣服、幹農活、做雜活無所不包,是宮廷內重要的勞動力來源——“妻女沒入掖庭”是自漢以來壹種司空常見的懲罰,有些小女孩甚至從小在掖庭長大,不知外間事。
  掖庭女人也不是沒有翻身的機會。
  有時候天子吃慣了山珍海味,他就好那壹口農家菜,或者想玩壹玩敵人的妻女,這就有機會了。
  有時候也會放散壹部分掖庭女子,比如天子壽誕、改元、上尊號等,令其出宮自擇夫婿。畢竟天子就壹桿槍,玩不了那麽多女人,像司馬炎把東吳宮廷整體打包回家,以至於後宮有壹萬多女子等著他臨幸的離譜狀況,真的很少見。
  或許,只有包攬了六國嬪妃、公主、貴族妻女的秦始皇,才能與司馬炎壹較高下。
  這會采蓮亭內就有人在忙活。
  邵勛看了壹眼,有幾個比較眼熟,大概是汲郡抓來的,石虎、孔豚、趙鹿的女眷。
  殿中曹的侍衛在壹旁監視著。
  這工作不錯,天天看美女,邵勛暗暗吐槽。
  “梁宮真是有幾分氣象了。”羊獻容感慨道。
  羊獻容看到的是後宮,邵勛看到的是各項機構。
  部門不斷完善,從十幾郡的梁國開始熟悉運轉,其實是壹個很好的實習過程。
  他甚至都不急於讓神龜天子下臺了,壹點點擴大、吞噬非常不錯。
  “參見明公。”殿中曹令史吳離走了過來,躬身行禮。
  在看到羊獻容時,吳離腦子有點宕機,壹時不知該怎麽稱呼,最後直接說道:“參見羊夫人。”
  “羊夫人”三字叫得羊獻容心花怒放,笑意盈盈。
  邵勛輕輕摟住她。
  人家不喜被喊“惠皇後”,只願做“羊夫人”,還有什麽可說的。
  吳離是殿中曹諸令史之壹,八品官,分管宮內苑囿——這不是指花園,其實是宮內的養魚池、畜牧場、菜畦、果園之類。
  吳離是吳前的長孫,識點字,但不多,太學出身(掛名)。
  與之相比,另外壹位和他同名的何離(何倫之子)就不用掛名太學了,他是士族出身,門路多,目前在五兵曹尚書柳安之手下幹活,當著分管兵籍的令史。
  宮內、宮外,都是自己人。
  東海鄉黨大面積湧入梁宮,就是最近壹年發生的事情。
  比如新設置的太官就是舅舅劉善介紹過來的,聽聞之前在老家做買賣,差點破產。但他有壹定的管理能力,直接舉了東海隔壁蘭陵郡的孝廉,來梁宮掌管膳食。
  不是自己人,用起來就是不放心。
  邵勛也是肉體凡胎,萬壹吃到毒餅,豈不完犢子——妳別說,世家大族還挺擅長幹這事的,正面打不過妳,狗急跳墻之下幹些陰私勾當,並非不可能,只能說現在矛盾沒到這壹步,沒必要。
  “吳令史治果園頗有章法,我已聽人說了。”邵勛道:“培育了個桃子,叫什麽來著?”
  “‘梁白桃’。”吳離驚喜道。
  其實這桃子原產於廣成澤,確實是人工培育出來的,之前不叫這個名字,移栽過來後為了拍馬屁改的。
  邵勛之所以知道,還是他老娘說的。
  “可酌情推廣,好東西不能藏在宮裏。”邵勛說道。
  “遵命。”吳離躬身應是。
  邵勛朝他點了點頭,帶著羊獻容繼續漫步。
  兩人走著走著,十指慢慢扣在壹起,再緊緊抓握。
  庾文君特別喜歡這樣,樂此不疲,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似的,沒想到羊獻容也喜歡。
  前方出現了壹道高挑的身影,邵勛下意識想松手,羊獻容臉壹落,用不高興的目光看向他。
  邵勛尷尬壹笑,拉著羊獻容的手走了過去。
  王惠風站在池畔,行了壹禮,然後繼續看著冬日清冷的湖面。
  羊獻容看著王惠風壹副遺世而獨立的模樣,有些不悅,壞心思起來,差點讓王惠風稱她“母後”。不過人家早就和湣懷太子離婚了,卻又無由,便作罷了。
  邵勛緊緊握住羊獻容的手。
  這個小醋壇子,經常肺要氣炸。邵勛有時候很煩惱,有時候又很滿足,人總是喜歡被需要的感覺。
  羊獻容如果不生氣了,他又會覺得失落——壹個字,“賤”!
  “聽聞明公開春後要遣人至新安?”正當邵勛覺得王惠風不會說話時,對方突然問道。
  “妳怎知曉?”邵勛奇道。
  “妳說的,我是‘太尉輔政’。”王惠風笑道。
  羊獻容詫異擡頭,看向王惠風。
  這句話可不是王惠風清淡性情的風格,她什麽時候會笑著開玩笑了?
  想到這裏,手猛然用力,掐起了邵勛。
  邵勛皮糙肉厚,面色不變,看著王惠風,說道:“確有此事。新安冶乃國朝大冶之壹,我欲將其恢復起來。”
  王惠風取出壹本書,交到邵勛手上。
  “妳專門在這等我?”邵勛愕然。
  王惠風嗯了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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