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送行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庾蔑離京之時,邵勛帶著王妃庾文君、丞相庾琛等人壹起相送。
作為庾氏二代中還算不錯的人才,庾蔑壹路走來,並不容易。
因為父親過早放棄了仕途,他們兄弟幾個小時候就開始照料牲畜,稍大壹些,跟著母親讀書識字的同時,也要下地勞作。
若有外敵來犯,還要跟著塢堡民們壹起持械拒敵。
論起來真沒過過什麽好日子,打拼到現在,還是依附庾琛壹家,奉其為主,壹同為庾氏家族的興旺發達出力。
此番出使便是了。
不過他也想清楚了,離了庾琛、庾亮父子,他的仕途不會順利的。
潁川士族中還有人覺得庾亮如果頂不上去,就換壹家。只能說,這是無奈之下的選擇,最好不要這樣,因為這些家族欠缺壹樣關鍵的東西:梁王的情分。
梁王與庾琛、庾亮父子相識甚早,關系深厚。
另外,都說梁王偏愛裴夫人,但梁王真的不喜歡庾王妃嗎?事實可能出乎妳的意料。
“元度,路上當心。”庾琛松開侄子的手,叮囑道。
“叔父放心,定不辱使命。”庾蔑肅然道。
“元度。”邵勛招了招手。
“大王、王妃。”庾蔑走了過去,向邵勛、庾文君行禮。
“去了那邊,多多打探內情,看看賀蘭部有多少實力,賀蘭藹頭、拓跋翳槐以下諸人又是什麽想法。”邵勛說道。
“遵命。”庾蔑應道。
“元度,去了勿要逞強。”王妃庾文君看了看拔拔睿那幾個人,擔憂道。
“是。”庾蔑面無表情地答道。
隨即心中苦笑,出使哪有那麽簡單的?
能讓天子行臨軒禮的場合壹共也沒幾個,其中之壹就是大臣出使外國,因為這是壹樁危險性極大的行動,不可預測的風險太大。
王妃不懂,梁王是懂的,但梁王只想要達到他的目的,其他都是次要的,包括他庾蔑的性命在內。
送行結束後,庾蔑便與鮮卑使者翻身上馬,在壹百名義從軍騎士的護衛下,向北行去。
邵勛則帶著庾文君等人回返。
庾文君懷孕了,接下來都會留在宮中靜養。
而在她之前,惠皇後羊獻容也懷上了。
接下來整個四月,邵勛也不會出門了,大部分時候會在光極殿、建始殿處理政務。
拓跋賀傉的使者目前還滯留在平陽。
他們也是來求冊封的,不是代公,而是代王。
而且,拓跋賀傉沒開出什麽條件,只有不再犯邊壹條,看樣子信心十足。
邵勛與幕僚們商議了壹下,覺得祁氏母子對求得冊封不是很迫切,即能得到代王頭銜固然好,得不到也可以接受。
他們可能真的有信心吧,畢竟能弒殺拓跋郁律,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他們在索頭中的反對者固然不少,但支持者也是真的多。
邵勛本來也沒打算冊封拓跋賀傉,給他的合法性背書。接待他的使者,只是虛與委蛇罷了。
鴻臚寺已經收到命令,再找各種借口滯留賀傉幾個月,等意辛山、代郡那邊有消息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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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蔑、賀蘭奴根北上之後,傍晚時分宿於楊縣(今洪洞縣附近)城外的驛站。
驛將壹看這麽大陣仗,頓時叫苦不叠:僅幾百匹馬,就要吃掉他們積存的大半草料。
每壹處驛站都有大片耕地、草場,這是給他們的好處。
相對應的,得了好處就要承擔義務,比如按壹定規格招待往來公幹人員,必要時還要提供換馬服務。
但這次來的人馬實在太多了……
負責護送庾蔑等人的是壹位名叫段紹宇的義從軍小校,見狀遞過壹份文牒,笑罵道:“這是大軍遞頓,不要驛站出。縣裏給錢,拿這個去討要便是。”
遞頓或者頓遞是壹種專業術語,本意指驛站歇宿,時間長了後演變為大軍過境時地方政府需要承擔的開銷。
壹百騎兵,護送雙方總計近二十人的使團,規模不小,確實不是小小的驛站能承擔的,必須要縣裏開銷,故段紹宇臨行前拿到了相應的文牒,對應途經各縣。
但規定是規定,實際是實際,驛將還是嘴裏發苦:縣裏未必會全額開銷啊,保不齊自己也得出血。
只不過這事就沒必要對庾蔑等人說了,收拾心情之外,遣人燒水做飯,照料馬匹。
賀蘭奴根則站在驛道旁邊,默默看著遠處的農田。
那是驛站的驛田,大概數頃地的樣子,分布於汾水兩岸,由壹條木橋連接。
耕作驛田的多是驛將、驛卒家人。
驛田外還有規模更大的山林草場,這會還有孩童在那裏放牧牛羊——他們也是驛卒家人。
奴根對驛站體系興趣不大,雖然這是壹個十分關鍵的“基礎設施”,他更感興趣的是地裏長勢良好的小麥。
拓跋鮮卑的主要農作物是糜子,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不認識其他作物。
至少,糜子之外他們也少量種植粟、豆,偶爾也能見到有人種麥,只不過非常少就是了。
鮮卑苦寒,種的自然是春小麥了。
以奴根的見識,他實在不明白,春天種下的麥子為何會長得這麽高,以至於快要成熟了——除非,這就不是春天的。
聯想到來時路上偶爾見到的那些郁郁蔥蔥的農作物,終於恍然大悟:這是去年下半年種下的,順利熬過寒冬之後,節節生長,以至於再有月余便成熟了。
五月——呵呵,代國有些比較寒冷的地方,五月才開始播種糜子呢,比如大青山南麓,要長九十天才能收獲。
稍溫暖壹些的地方,比如盛樂、平城,四月便播種。
再往南,比如雁門關內,三月播種。
播種最早的糜子,要長四個月才能收獲,但口感好,畝收高。
播種次早的,需長百余日。
播種最晚的,只需九十天,但口感最差,畝收最低。
是的,同樣的糜子,播種在不同地方,就有很大的差別——拓跋鮮卑在長期農業實踐中,將糜子分成了晚熟、中晚熟、早熟三個品種,對應不同的播種時節及生長期。
他們很清楚,越往南越溫暖,農作物產量越高,能養活的人越多,這就是為何非要南下並州的原因。
好地誰不要啊?別說種地了,就是放牧也遠勝草原,那是五倍、十倍的差距。
呂梁山壹場雨後,牧草瘋長。
草原雨少,牧草長得有氣無力。
這就是區別。
“五月麥收後,大青山才開始種穄。如果晉人也種穄的話,壹樣可行,興許能種長百余日的穄,那個好吃。”奴根輕聲嘆息:“差得太多了。幸好晉人不放牧,若他們也半牧半耕,那打草原不要太簡單,呃,那是——”
“使者在看什麽?”庾蔑走了過來,仔細看了壹下汾水東岸,然後才道:“那是劉漢的永光陵,劉元海便葬於此處。有數十戶守陵人,梁王令其在陵田內耕作,定期灑掃、修繕永光陵。”
“為何如此?”奴根看的其實不是這個陵墓,而是陵墓東面那壹群正在放牧的人,只不過他也被庾蔑的話吸引了註意力,隨口問道。
“劉元海乃梁王故人。”庾蔑簡略地解釋了壹句,然後指著陵墓後方那大片的農田和位於丘陵上的草地,說道:“那是楊縣百姓。如果所料不錯,定是氐羌無疑了。”
“昔年劉粲擒抓了數十氐羌酋豪,百般用刑,以誣告劉乂。酋豪死後,平陽還有數萬氐羌百姓,梁王將其收攏,編戶齊民,分發土地,半牧半耕,以為赤子。”
“殿下真是好心胸。”奴根贊道。
奴根知道,編戶齊民沒那麽簡單的,尤其是對非漢人百姓而言。
不然的話,後漢、曹魏年間內遷的匈奴、烏桓為何沒編戶齊民?還不是怕他們造反?
也就這些氐羌的酋豪們被劉粲弄死了,失了貴人,沒人組織、號召他們造反,所以才能順順利利編戶齊民。
不過,並州現在也有許多半牧半耕之人,畜養的馬匹壹定不少。
這些人從小騎馬,時不時打獵,成年時已經熟練掌握各種小技巧,會上山下阪時保持身形,站起或側身射箭、捅槍,會光背騎馬,或沖鋒中跳躍換馬……
他們應募入軍後,騎射幾乎不用訓練,長槍、馬刀稍稍練壹練即可,馬槊可能需要練得久壹些。
練得最多的,大概還是紀律,以及熟悉新的打法和精良的器械。
如果沒有這些人,從地裏拉壹個農夫過來訓練騎戰,漢武帝的騎兵從不會騎馬到會騎馬只要壹年,但熟練騎戰則練了八年,實在太費錢。
先後擊敗石勒、劉聰後,邵勛能征召的牧人騎兵越來越多了,雖然這些牧人騎戰肯定打不過鮮卑牧人,但拿來遮護步軍卻是夠的。
庾蔑靜靜看著奴根,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頓時暗哂。
壹路上讓他多看看也是好的,免得認不清自己,回去後亂開條件。
在楊縣休息壹夜後,使團繼續前進,經永安入冠爵津抵達晉陽。
這個時候,他們沒有經新興北上雁門,因為實在太過危險,而是等了旬日,直到大幹城方向派了數百匈奴騎兵過來後,才折而向西,進入岢嵐郡,復又北上。
雖然祁氏在盛樂誅殺拓跋郁律,新黨控制代國大權,但與壹般人想象不同,盛樂周圍盤踞著大量舊黨部落,往這走反而更安全壹些。
就這樣壹路上走走停停,當他們終於抵達意辛山時,已經是五月中了。
第五十八年 意辛山
風卷著沙子,壹陣陣吹來。
庾蔑壹時不防,吃了滿嘴沙子,頓時呸呸吐個不停。
意辛山這破地方,可比盛樂差遠了。
就在代國北都那幾個月來看,河流縱橫,土壤肥沃,水草豐美,宜牧宜耕。
再壹看意辛山,什麽鬼地方?
遠看是草原,近看是沙地,蟲子還多得要死,風大得嚇人,幾乎要把人的魂都吹走。
這裏就是索頭的老家,也是舊黨比較多的地方。
意辛山是壹個泛稱,反正庾蔑問了許多人,都說不清到底是哪座山頭——別問,問就是每壹個山頭都叫意辛山。
意辛山涵蓋範圍也挺廣的。
許是知道這裏的草場不如陰山以南的河南地,拓跋氏將意辛山、諾水流域盡皆劃給賀蘭部及紇奚部,兩部逐水草而居,關系還湊合。
諾水是漢名,即後世的艾不蓋河及其下遊壹直延伸到騰格淖爾湖,乃張猛、韓昌與呼韓邪單於盟誓之處。
諾即“黑”之意。
拓跋鮮卑喜歡在名字後加“真”,代表某人或某類人,此時諾水被鮮卑稱為“諾真水”——翻譯過來就是“黑人河”,離譜!
意辛山大致在今烏蘭察布四子王旗壹帶,諾真水則在達茂旗境內,兩地相鄰,牧場範圍向北直抵今中蒙邊界,向南則至陰山南麓。
翻過陰山,則是漢五原郡舊地,即包頭壹帶,紇豆陵部就在五原放牧。
賀蘭、紇奚、紇豆陵三部非常“野”,是典型的舊黨,遊牧為主,種地也有,但不多。
五月中旬的時候,賀蘭部還在意辛山放牧,並未遷徙,庾蔑在這住了七八天,才等到從紇奚部返回的賀蘭藹頭。
“懦夫!蠢材!”甫壹回到牧地,賀蘭藹頭就破口大罵。
彼時庾蔑剛剛吐完嘴裏的沙子,見得賀蘭藹頭的怒容,再看看部落貴人們的表情,心中有數了。
而就在他準備上前說話的時候,遠處又傳來壹陣馬蹄聲。
領頭者乃壹少年,身後跟著千余騎,正在廣袤的草原上縱橫馳騁。
庾蔑不急了,靜下心來看著。
唔,騎術非常好,士氣也挺旺盛的。
但裝具、武器較差,畢竟多靠盛樂施舍,整個看下來,沒多少鐵鎧,皮甲數量也不算多,至少壹半以上的人穿著皮裘。
如果要與義從軍打仗,還是得加強器械,但盛樂、平城方面估計把得很緊,非大規模戰爭爆發不會資助他們的。
庾蔑覺得,如果可能的話,盡可能多招壹些索頭進入梁王軍中,練個壹兩年,就是壹支強軍。
騎戰,終究還是基於騎術,馬上壹切動作都以騎術為基礎的。
漢地有這種騎術的,壹般得是土豪家族子弟往上了,比如殷夫人的兄長殷熙、滎陽荊氏兄弟等帶部曲投軍之輩。
或者是禁軍騎兵後裔,且家裏小有產業,能支持得起他們長期習練騎術的,總體人數還是太少。
說白了,壹切都是成本問題。
直接招募鮮卑人當騎兵能更快速成軍,花的錢少很多,缺點是容易叛亂。
少年帶著千余騎兵很快呼嘯遠去,消失在茫茫天際邊。
“那便是拓跋翳槐了。”正思慮間,有隨從走了過來,輕聲說道:“聽聞賀蘭藹頭想再嫁個妹妹給翳槐。”
“什麽?”庾蔑震驚了。
拓跋翳槐的母親就是賀蘭藹頭的妹妹,這是要娶姨母?
“草原很正常。”隨從面不改色地說道:“舅舅娶外甥女,外甥娶姨母很常見,甚至還有侄子娶姑姑的,太多了。”
庾蔑反應了過來,確實,這在草原並不鮮見,尤其涉及到政治的時候,這都不是事。
“這幾天查清楚了嗎?賀蘭部有多少人丁?”庾蔑問道。
“人家看得很緊,不讓我們四處亂跑。”隨從都無奈道:“我只數到了三四千男丁。”
庾蔑根據各人傳過來的消息,粗粗盤算了壹下,道:“賀蘭部應該能出動壹萬多騎。”
“差不多。”隨從點了點頭,道:“不然拓跋郁律也不會與賀蘭部聯姻了,肯定得挑大部落拉攏。”
“有沒有打探到賀蘭部為何遣使南下?”庾蔑又問道:“這有點奇怪。”
“沒有。”隨從答道:“他們口風很緊,最近壹直在傳部落要向東遷徙,也不知真假。”
庾蔑心中壹動。
草原部落遷徙是常態了。
賀蘭部源於西邊的賀蘭山,而今卻在陰山以北。
紇豆陵部原在漠北,後遷徙至廣寧,現在在五原。
至於拓跋氏,原本在大鮮卑山,而今定都盛樂。
至於西遷湟水流域的禿發部就不談了。
但遷徙總是有原因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走,去問問賀蘭藹頭。”庾蔑當機立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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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藹頭謝絕了晉使會面的請求,讓他們稍安勿躁。
他先把拓跋翳槐喊了回來,然後又召集賀蘭奴根等親信,壹起議事。
“紇豆陵部回話了。”賀蘭藹頭看著眾人,說道:“紇奚部也得到了那個消息。”
拓跋翳槐今年十二歲,此刻就坐在舅舅賀蘭藹頭身旁,眼神陰鷙,就像他父親郁律壹樣,隱隱還帶有壹絲貪欲。
說完,賀蘭藹頭又看向外甥,解釋道:“代國三分,西部是諸拓跋大人及親近部落所居之地,中部乃拓跋、烏桓、晉人雜處,東部則多烏桓。弒殺妳父的祁氏以及什翼犍的母親王氏都來自東部,所以他們壹出事就往東面跑。妳若要成事,首要便是拉攏西部諸位大人,再結交願意幫妳的中部大人們。至於東部,別費勁了,只有什翼犍可能有點機會,妳不行,懂了麽?”
少年翳槐有些不服氣,沒說話。
“啪!”賀蘭藹頭扇了外甥壹個耳光,提高了聲音,問道:“懂了沒?”
“懂了!”拓跋翳槐低著頭,咬牙道。
拓跋三分是歷史遺留問題。
東部地區以烏桓人為主,與漢人接觸多,漢化程度高,是典型的新黨地區。
西部地區以遊牧部落及其姻親為主(鮮卑部落居多,另有少量其他部落,包括相對野蠻的遊牧烏桓人),漢化程度低,是典型的舊黨地區。
中部地區本來也是舊黨,但最近十幾年湧入了大量晉人,同時本就有不少漢化烏桓、匈奴、鮮卑,是新舊勢力混雜地帶。
當然,這只是粗略劃分。
就像某國大選紅州有藍區,藍州有紅區壹樣,這只是整體上的,具體到每壹個部落則又有變化。
比如,西部舊黨地區的盛樂城,就是典型的新黨占優勢的地方,因為太城市化了……
拓跋鮮卑要消化這麽壹鍋夾生飯,其實挺不容易的,但也是他們的必由之路。
不漢化必死,漢化了才有可能統壹內部,進而有南下中原的機會,但這種事註定十分艱難,且很容易出現進三步退兩步這種情況,能螺旋上升就不錯了。
此時賀蘭藹頭雖然態度粗暴,但他也是壹番好心,在耐心地教導外甥國內政治勢力的分布格局,讓他心裏有數。
至於拓跋翳槐領不領情,就是另壹回事了。
“今春以來,好多部落都沒納貢賦,更有紇豆陵氏等部落舉兵威逼盛樂。”賀蘭藹頭又道:“宮中傳出消息,賀傉驚慌失措,認為諸部人情未悉款順,想要去南都平城。”
說到這裏,賀蘭藹頭輕蔑壹笑,似乎很看不起壹點壓力都扛不住的拓跋賀傉。
西部大人們並未叛亂,只是話難聽,不納貢,同時有刺頭出面嚇唬壹下人罷了,這就扛不住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對拓跋賀傉來說,去南都平城未嘗不是好事。
平城農耕發達,新黨眾多,離東部烏桓還近,可倚之為後援,兼顧西部,正所謂進可攻退可守。
但現在出了點小問題……
“阿幹,他們到底去不去平城?”賀蘭奴根好奇地問道。
“祁氏否決了。”賀蘭藹頭說道:“平城離晉地太近了。若在以往則無妨,而今出了個邵勛,就麻煩了。去年妳們也看到了,邵兵還是很難打的。他們的騎兵沖起來非常麻煩,威勢驚人。步軍也非常整肅,無懈可擊。祁氏總算有點見識,言若居平城,壹旦邵兵攻來,猝然之間難以遷動,損失會很大。”
賀蘭奴根恍然,原來是怕邵勛,倒與他們想到壹塊去了。
“那到底走不走?”他又問道。
“聽聞祁氏想遷都東木根山,倚險築城而居,控扼四方。”賀蘭藹頭臉色陰沈地說道。
東木根山屬於中部,是舊黨獨孤部的牧地,若被祁氏帶領的新黨占據,那就危險了。
那地方離東部不遠,可召烏桓騎兵前來相助,又離南邊的平城不遠,關鍵時刻可調兵北上,壹旦讓其盤踞下來,還真不好對付了。
搞不好,獨孤部乃至蘭部都會被其壓服——蘭部原為匈奴烏洛蘭氏,在東木根山以北的草原上遊牧,拓跋郁律的祖母蘭妃就出身此部。
“讓他去了東木根山,大事休矣。”賀蘭奴根驚道。
賀蘭藹頭緩緩點了點頭,旋又很憤怒:“我去紇奚部,他們不願意出兵打祁氏,有些畏懼,真是懦夫、蠢材!”
“紇豆陵氏呢?”賀蘭奴根問道。
“竇勤說了,我們若大舉南下盛樂,他們就遣兵來會。”賀蘭藹頭說道。
賀蘭奴根壹窒,合著要賀蘭部先出手啊。
這樣妳看我、我看妳,別搞到最後,壹個都沒出兵。
說到底,都想別人出頭,自己搖旗吶喊。
真打了敗仗,先出頭的那個部落多半要被清算,搖旗吶喊的則未必有事。
媽的,都是人精!
“阿幹,我們到底怎麽辦?”賀蘭奴根問道。
賀蘭藹頭沈吟了下,道:“先多多聯絡各部,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支持我們。”
“如果祁氏母子真的遷都東木根山,那麽著急的就不是我們了,而是劉路孤,甚至是王豐。”
“讓晉使過來,我倒要問問,邵勛願不願意幫我們。”
賀蘭奴根連連點頭。
拓跋翳槐則從頭聽到尾,沒有發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