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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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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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四十五章 覺醒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4

  張碩回到了位於禦史寺後的家中。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他的家。
  宅院是朝廷的,只不過駐守期間可以給他住罷了。
  屯駐期滿,率軍返回汴梁時,此宅還要騰出來,留給下壹任。
  他家裏本來沒幾個人,就二子二女,外加十余老仆罷了——都是太原鄉黨。
  不過這兩年多了不少人,基本都是從東海那邊過來的,使得張府人數激增至上百。
  張碩覺得沒必要,無奈王氏不同意,最後也隨她意了。
  但人數多了,開銷也激增。
  張碩在魯陽縣置辦了壹個莊園,是原魯陽屯田軍的土地。該部搬走後,邵勛做主,將土地分給了壹批武學生軍官。
  張碩得到了十余頃地,壹開始缺乏經驗豐富的管事打理家業,也沒有足夠的莊客。
  後來慢慢置辦,漸漸有了點起色,但還有相當壹部分地荒著,幹脆從廣成澤求來高品質的牧草,撒下種子,令其自然生長,放牧牛羊馬匹。
  這是人手不足情況下最好的利用方式了。
  王氏嫁過來後,管理莊園的人手壹下子有了,隨後又遣人至順陽郡,通過老關系詢問還有沒有關西流民過來,於是又得了壹部分人手。
  經過幾年的整頓,牧場廢除,改為耕地,家資漸漸豐厚起來。
  張碩其實也知道這些手段。
  但他以前懶得去弄,因為家裏實在沒太多開銷,他對那種炫富浮誇風也比較厭惡,沒太多動力置辦家業。
  王氏說這樣不行,要為子孫計,於是順理成章地接手了家業。
  現在魯陽的那個莊園已經和張碩沒什麽關系了,莊上的頭面人物直接和王氏匯報。
  就連家中的奴仆,絕大部分都是王氏帶過來的,那十幾個老人漸漸被邊緣化。
  有些時候,張碩都覺得自己是贅婿……
  “夫君辛苦了。”王氏正在指揮仆婢安裝新買的香爐,見到丈夫回來,立刻迎上前去,挽著他的手進屋,然後為他卸下弓刀,換上了壹件寬松的袍服。
  張碩暗道,就憑這壹點,似乎也值了。
  身份二字,端地奇妙。
  明明這新婦嫁過人,長相也就是清秀而已,但當纖纖素手為他寬衣解帶,當她說著各種得體的話,當她察言觀色註意他心情的時候,他就產生壹種莫大的滿足。
  天上人也能伺候我?
  張碩感覺自己的某種認識更深刻了,特別是在上個月圍獵時,與邵師壹番談話之後更是如此。
  公允地說,能正確認識到這點的人不多。
  歷史上有的武人,在時勢演變的重要關頭、十字路口,不理解歷史將走向何方。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手中掌握著怎樣龐大的力量,這個力量又是否能讓他擺脫被世家大族驅使的棋子命運,轉而變成棋手。
  他壹方面被舊的認知禁錮,心甘情願被世家大族驅使,而所得甚少、禮遇甚薄。
  另壹方面,他又懵懵懂懂似乎感受到了點什麽,本能地想要做點什麽,對被世家大族輕視乃至鄙視感到憤怒。
  兩相拉扯之下,便是動作走形,舉止失措,最後自取滅亡——這裏點名北府軍統帥劉牢之。
  他差就差在沒有正確認識自己,也沒有正確認識別人,最後被人看穿底褲,略施小計搞得心態崩潰,絕望自殺。
  但邵勛給天下武人打了個樣。
  他從壹開始就非常清楚自己掌握著怎樣的力量,以至於初期被司馬越認為“桀驁不馴”。
  是的,比起劉牢之,邵勛太桀驁不馴了。
  在世家大族PUA了整個社會三百年的情況下,司馬越從沒見過這麽難以駕馭的人。
  但邵勛看穿了世家大族的底褲,這個政治老流氓在極為有限的空間內輾轉騰挪,玩出了新花樣,玩出了新高度。
  如果本時空南方仍能保持割據,且仍出現劉牢之的話,他或許不會迷茫了。
  張碩也覺得自己完全覺醒了。
  以往看夫人擅長詩賦、音律,自慚形穢。
  再看她教自己欣賞書畫,明明不喜歡,卻激動無比,因為這是天上人的東西。
  還有家裏布置的各種物品,各色用度,無壹不讓他自卑。
  其實——有什麽好自卑的呢?
  邵師說得沒錯,如果他還是張大牛,東海王氏絕對不會嫁女。
  他的壹切是自己拼來的,武人有自己的力量,這個力量大到足以讓他們從棋子變成棋手。玩世家女人,不要被世家女人玩!
  邵師是榜樣,他連皇後都敢玩,膽子奇大無比。
  “夫君,莊上來人了。”王氏親手煮茶,動作嫻熟、優雅,充滿了韻律美感。
  煮茶之時,她悄悄瞥了丈夫壹眼,見他有些心不在焉,頓時有點驚訝。
  “莊上如何了?”張碩淡淡問道。
  王氏微微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語氣,但仍說道:“池塘、壟畝、桑林、果園都很齊整,今年收成也好,就是地和莊客還是少了。得多置辦壹些。”
  “汴梁不還有個莊子麽?那個有十二頃地,不小了。”張碩說道。
  “夫君是中壘將軍,可占田三十頃。汴梁那邊仍可置地十八頃。”王氏說道:“不過,妾覺得繼續在魯陽置產更好,別說十八頃,壹百八十頃都可以。”
  “置那麽多做什麽?”張碩滿不在乎地說道:“萬壹魯陽度田,多占的不還要吐出來?”
  王氏放下手裏的茶具,靜等水沸,再度悄悄看了下丈夫的臉色,輕聲道:“夫君乃大王愛徒,占了地後,說不定就算了,網開壹面。”
  張碩笑了笑,道:“要置辦產業,待掃平江東後再說吧,不差這幾年。”
  “說得輕巧,江東那麽好打麽?”王氏嘆道:“況乎梁王還要伐匈奴,這要等多久?夫君不如先置辦產業,若擔心責罰,可拉上同袍壹起,正所謂法不責眾。”
  張碩沈默了會,道:“大王知我等置田少,故時常賞賜。此番又得了兩壇酒、五匹錦緞、三十張上好皮子、百余斤肉。上回繳獲的牛羊馬駝,我壹人便得了二百。置產之事,勿要輕舉妄動。”
  王氏臉色終於變了。
  自成婚以來,夫君反駁她的次數,加起來也沒今天多。
  她知道今日不宜再多說了,於是默默將茶煮完,端到張碩面前的矮幾上,然後依偎到他懷裏,眼圈壹紅,哽咽道:“夫君,妾也是為了張家著想。”
  “嗯,我知道。”張碩抱住妻子,安慰道。
  天可憐見,這是新婦第壹次在他面前流露出這種軟弱的姿態,以前都是他上趕著討好人家。
  挺起腰桿之後,攻守之勢異也。
  原來,世家大族如此看重我們手中的力量。邵師是對的,武人不應該自輕自賤。
  可恨他到現在才明白,晉陽論道那麽大的影響都沒點醒他,還要邵師親自訓誡。
  他想起了侯飛虎,同樣喪妻,卻直接扶正劉聰的小劉貴人。
  那可真是個清醒的人啊,比他明白得更早。
  金正其實沒他們明白,這廝只是本能地討厭士族罷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的妻子李氏就是襄城寒門出身。
  其實,募兵五營之中像他這樣覺醒的人很多吧。
  掌握強大的力量並不夠,還得認識到自己有這樣的力量,如此才能真正做到與士人集團分庭抗禮。
  晉陽論道,其實是邵師加速武人覺醒的壹種手段,卻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領會。
  喝完壹碗茶後,張碩從包袱內取出了壹本書,上書“風土病”、“荊州篇”六個大字,道:“此為大王發至營中的醫書,妳找人抄錄壹份吧,將來去了江東用得上。”
  王氏接過書,隨意看了看,道:“似乎不太全。”
  “嗯,將來真正奪了襄陽、江夏、南郡等地,還得增補。”張碩說道:“但此書已很了不得。昔年曹孟德若有之,應能少死很多人。”
  “《荊州篇》之外,還有其他的嗎?”王氏問道。
  “皇甫方回在撰寫《並州篇》。”張碩回道:“聽聞庾元規召集了壹批醫者,合力編纂《徐州篇》。青州刺史裴遐今年也開始收錄青州風土病了。若全國二十壹州皆編纂完畢,則此書可堪封聖,邵師的名聲將臻至極盛,並澤被子孫後代。”
  《風土病》壹書或許治不了太多病,但可以預防,可以警醒世人。
  尤其是利用有限資源,針對本州本郡高發的疾病進行預防,不知道可救多少人命。
  漢末以來的疾疫,十分驚人,有人說黃巾之亂以來頻繁爆發的瘟疫總共死了兩千萬人。或許有所誇大,但壹千萬肯定是不止的。
  兩年多前那場瘟疫,席卷南北,皇甫方回說天下二十壹州,死者八百萬人。
  他也不知道真假,只是覺得死這麽多人實在可惜了。
  邵師壹直講“愛人”,讓百姓少死於疾疫,就是最大的愛人,因為天下戶口已然不多。
  漢末以來三大積弊,他真的從來沒忘記過。
  王氏則有些怔忡地看著手裏的書,在聽到丈夫說的話後,更顯憂愁。
  邵太白太會積累人望了,仿佛本能壹般。
  人望越高,則越難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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