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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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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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要臉不要臉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4

  王衍離京之前,入宮覲見了壹下天子。
  司馬端正在練字,皇後則在磨墨,二人琴瑟和鳴,閑適安逸得很。
  見到王衍時,司馬端放下了筆。
  「陛下。」王衍作了壹揖。
  「太尉且坐。」司馬端和藹道。
  王衍笑瞇咪地坐了下來,道:「陛下怡情養性,真是有福之人。”
  司馬端苦笑壹聲,道:「舍此還能為何?朕德行淺薄,又不通軍國之務,只能寫字作畫了。」
  「陛下之言是哉。」王衍說道:「梁王扶危濟困,億兆歸心,已是壹壹’
  「真是屈為人臣了!」皇後秦氏忍不住說道。
  司馬端臉色壹白。
  王衍雲淡風輕,拱了拱手,道:「天禍晉國,非人力能挽回。梁王生於民家,然自幼骨法非常,體魄雄壯,此非天也?」
  「太尉無需多言。」司馬端道:「朕也不想德不配位下去,趁早交辦完畢,朕倒落得輕松。」
  「如此甚好。」王衍笑道:「本月望日朝會,還請陛下升禦座。」
  天子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拒絕,顯然是默認了,
  如今這個情況,他大部分時候懶得上朝了,除非有人提醒他升禦座上朝,不然就在宮城內玩著,寫字作畫,甚至聽樂賞舞。
  這次王衍特別來提醒了,那就表明六月十五日的朝會不能缺席,必須要開,因為有「大事」。
  「另有壹事。」王衍沈吟壹番後,說道:「陛下可遣使至涼州,訓斥西平公不奉貢賦之事,但不要奪其位,念其保境安民有功,可賜車馬數乘。”
  司馬端沈默片刻,又提起筆,準備手書詔旨。
  「陛下。」王衍拱了拱手,道:「詔書已經寫好,無需重寫。「
  司馬端自嘲壹笑,順勢扯過壹張紙,又開始臨募索靖字帖。
  「從來只聽聞天子尚幼而女主臨朝的。」秦氏在壹旁說道:「陛下已近三旬,太後卻把著大寶不放,更派人監視天子,以至宮中形同囚牢。」
  王衍微微壹笑,道:「皇後此言,有失孝道真義。」
  秦氏張口結舌,壹時間竟無話可說。
  司馬端壹只手藏在案幾下,輕輕扯了扯秦氏的衣袖,
  「先前見著梁王。王有意禪代之後,封陛下為滕公,食邑三千戶。陛下仍可使用天子儀仗,見新君不拜。」王衍說道:「此等恩賞,足見氣魄。”
  司馬端聞言,神色微微壹動。
  秦氏看著他,面色雖然不豫,但眼底隱隱見得壹絲喜意。
  雖然很多人都告訴他們梁王有分寸,不至於苛待晉室天子,但壹天沒個準話,就壹天沒法安心如今終於落實了!
  王衍既然敢這麽說,就是板上釘釘,不會再有變故。
  唯壹的瑕疵,大概就是「滕」乃小國,滕公就是滕國公,說出去不好聽。而且,也沒封王或郡王,晉室好歲還封魏帝為陳留王呢,
  不過,為何曹魏封漢獻帝為山陽公,司馬晉卻封魏元帝為陳留王,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王衍說完這兩件事,便起身告退了。
  剛走幾步,又轉過身來,自失壹笑,道:「臣老矣,總是忘事。」
  司馬端不說話,只自顧自練字。
  王衍看著紙上的字跡,倒興起幾分贊嘆之意,道:「陛下這字,有幾分火候了。」
  「平日無他事,只能練字。」司馬端說道。
  「陛下此時便可手寫詔書。」王衍笑道。
  司馬端來了點興致,躍躍欲試。
  「先前拓跋槐違命以拒王師,今遣使修好,陛下可冊其為五原郡公。」王衍說道。
  司馬端壹揮而就,待墨跡幹涸後,像臣僚壹樣遞給王衍。
  王衍接過壹看,很簡單,也看不出什麽文采,就是字不錯。
  於是點了點頭,將詔書收好,道:「有勞陛下了。」
  說罷,在帝後二人註視中,轉身離去。
  ******
  王衍取了詔書後,徑直來到太後所居之九龍殿。
  就很突然,他在這裏遇到了梁王。
  他正陪著太後賞花,遠遠見得王衍,立刻更衣去了。
  王衍只當沒看見,交涉壹番後,給詔書用璽,然後交給隨從發往臺閣,自出了宮城。
  老妻郭氏身體不好,不願舟車勞頓,更何況洛陽還有買賣,於是留了下來。
  王衍叮矚壹番府中仆婢後,乘車東行,途中繞道潘園,見了下兩個女兒。
  王氏姐妹共用壹個院落。
  王衍剛靠近時,就聽見裏邊傳來王景風的聲音。
  「我都不能服侍他了,還親手捕魚給我燉湯。」聲音有些喜悅,更有些驕傲。
  「大王是念舊之人,妳是有福之人。」王惠風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王衍臉色壹黑。
  什麽親手捕魚?我剛才難道眼花了嗎?不過唉,該裝糊塗就得裝糊塗,或許所有人都在裝糊塗,就妳壹個大聰明,自以為是,反倒不美。
  於是清了清嗓子,不壹會兒,有侍女打開了院門。
  「阿爺?」王景風斜倚在胡床上,見得王衍,欣喜地喚了聲。
  「阿爺。」王惠風放下手中書卷,平和地笑道。
  樹蔭之下,清風徐來,吹動二女的發梢和衣袂。
  不知道為何,王衍突然有些嘆息。
  屋內有壹男壹女在讀書,聽得動靜後,齊齊出來行禮:
  「外翁。
  王衍收起雜亂的思緒,堆起笑意,道:「雅人、桑榆都這般大了。”
  二人分別來到母親身邊。
  「雅人」是王景風之女的小名,同時也是邵勛第五女,生於神龜三年(319)正月,今年九歲「桑榆」是王惠風之子,即王九子,比雅人小壹個月。
  這個小名是王惠風起的,因為生他的時候已經三十九、四十了。
  她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有孩子,四十之際還能「收之桑榆」。
  對這個孩子,她壹開始有些不知所措。
  服侍梁王便罷了,但服侍出孩子,讓她很是羞郝,大概是那陣子為了讓梁王為國為民,給他的獎勵太多了。
  不過她很會做心理建設,很快克服了種種情緒,繼續雲淡風輕起來。
  「父親要去汴梁了?」王惠風問道。
  「啊?那阿娘怎麽辦?她那些攤子怎麽舍得收?」王景風擺弄著女兒的發髻,驚訝道。
  王衍瞪了下王景風。
  王景風嘿嘿壹笑,繼續擺弄女兒發髻,沒想到人家直接躲到了姨娘身後。
  王惠風沒好氣地看了王景風壹眼。
  景風有所收斂,不過她壹旦覺得無聊,就要開始打哈欠了。
  「這便要去汴梁了。」王衍說道:「妳娘壹壹舍不得收攤。”
  王景風噗壹笑。
  「快五十的人了,在小兒輩面前如此放肆,沒有丁點規矩,成何體統。」王衍忍不住罵道。
  王景風不以為然:「就許男人五十還服散裸程,放蕩不羈,以為風度,女人就要端正麽?我壹沒偷人,二沒傷天害理—.”
  雅人、桑榆二人悄悄溜了。
  王衍愈發生氣。
  王景風笑著起身,走到王衍身邊,輕輕為他捶了捶肩,道:「阿爺,我這壹輩子先為妳女兒,
  自幼錦衣玉食。大了本以為不幸,卻還有男人寵我,兒女繞膝,我想不到還有什麽缺憾了。下輩子還做妳女兒好不好?」
  王衍頓在了那裏,久久不語,臉上竟隱隱有些傷感。
  王景風見了,擠出壹點笑容,道:「阿爺莫要如此,莫要如此。我小時候為妳捶肩,年近五十還能為妳捶肩。世道離亂,已然是福分。既是福分,便不可貪心,不可多求,隨遇而安即可。如今這光景,壹家人都在,夫復何求?”
  向來口才卓絕的王衍被大女兒這麽壹說,竟然無法反駁。
  「福分——」王衍輕輕咀嚼了壹下。
  「啊呀,竟然把聞名天下的王夷甫辯倒了。」王景風捂嘴直笑,道:「好啦,阿爺,下輩子我壹定當妳女兒,妳莫要忘記我。不過,我得把梁王找到,先嫁給他為妻,看誰來搶。」
  被王景風這麽壹打岔,王衍搖了搖頭,道:「誰要妳這只會吃睡的兒女,小時候不會捶肩,現在還不會。攤上妳這敗家女,阿爺壹把年紀了還得去為邵全忠奔命,臉都不要了。」
  「那我下輩子當妳兒,為妳分擔諸事。」王景風笑道,說罷,學著王衍的語氣,道:「此子立於人群之中,如青山聳峙、千仞壁立,又如美玉遺於瓦礫之間。」
  王惠風也被逗笑了。
  王衍更是苦笑不已,嘆道:「得白眼兒,壹輩子負重前行。”
  「阿爺可多選壹些寒素才俊,分擔繁難雜事。」王惠風建議道。
  王衍微微頜首。
  他本來就不喜歡親自處理俗務,更願意把握大方向,制定大方略,然後甩手交給其他人去辦。
  壹件件事都要親手處理,那還不被累死?該偷閑就得偷閑。
  惠風說得對,多用壹些寒素才俊,全忠看了欣喜,他也樂得輕松。
  而且,那些人沖勁十足,為了往上爬什麽都願意幹。提拔了他們,比起高門大族更容易感恩戴德,更容易成為他的黨羽,王氏後代子孫也能享受遺澤。
  當然,他本來也有點想重用這些人。
  常山、中山、高陽、河間、章武、博陵、樂陵等十余郡清丈田畝、登記戶口,也需要這些不怕撕破臉的人沖鋒陷陣。
  六月十四,趕在望日朝會前壹天,王衍離開了洛陽。
  這般匆匆而走,好像禪讓之事不是他主持的壹樣。
  好像不要臉,又好像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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