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何方神聖？

　　工作上領導排擠，家庭裏遭受重創。
　　無力坐在沙發上的杜清華神色恍惚，眼神暗淡無光。
　　董小婉見母親如此失落絕望，很想解釋林澤並不是她所說的社會渣滓。然而轉念壹想，林澤的確承認他是道上混的。被母親罵壹句他是社會渣滓，似乎並不為過——
　　董小婉夾在中間有些崩潰了。
　　咯吱。
　　洗手間門被拉開，林澤洗手出來，壹臉平靜，看不出絲毫的變化。
　　董小婉見他出來卻是神色更為慌亂，壹時不知如何是好。杜清華則是連看壹眼林澤的心情都沒有。她壹看見林澤襯衣上的血漬和他那不修邊幅的模樣，便心頭積郁，怒火橫生。若非多年熏陶出來的良好修養按捺著暴躁的情緒，她怕是要吐出惡毒話語了。
　　“阿姨，我——”
　　電話鈴聲預料之中地響起，林澤瞥了壹眼來電顯示，便是接起電話說道：“程局長啊，對，我是小林。嗯，好的，晚上壹定到。”
　　程鷹掛斷電話，滿頭大汗，差點崩潰掉。
　　小林？
　　我都想叫妳壹聲林大爺——
　　收起電話，林澤沖眉宇間掠過壹絲疑惑的杜清華道：“阿姨，您別生氣，我這就走。”
　　杜清華抱胸轉頭，不去看他。
　　林澤向董小婉投去壹個安撫的眼神，讓她不要擔心。這才無可奈何地離去。
　　說到底，杜清華如此絕望，蓋因她心情極度低落時回家，卻發現在自家客廳裏，女兒跟壹個滿身疤痕的男子打情罵俏。而且畫面不堪入目。與往日女兒矜持優雅的作風大相庭徑。換做任何做母親的，恐怕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畢竟，董小婉只是壹個高三年級的高中生。與壹個陌生男子在客廳談笑風生。雖說沒發現肢體上的接觸，可即便如此，仍是讓在教育局工作二十年的杜清華難以接受。
　　“媽——”董小婉怯弱地走到杜清華面前，想去寬慰母親那顆受傷的心。
　　“以後妳再跟那個男人來往，我就不認妳這個女兒！”杜清華冷冷道。
　　董小婉崩潰了。
　　不讓自己跟林澤來往？否則母親跟自己斷絕母女關系？
　　這句話，到底有多沈重？
　　董小婉無聲地落淚，淚眼模糊地站在原地。好半晌，她忽然哇地壹聲，沖進臥室鎖上房門。
　　杜清華那顆受傷又冰冷的心泛起壹絲柔軟之意，坐在沙發上呆滯地呢喃道：“女兒，媽也是為妳好。妳還小，不懂事兒。可媽活了壹把年紀，怎麽能把妳往火坑裏推？不管那男人對妳多好，看他滿身疤痕，若不是道上混的，壹個普通人會被人砍成這樣嗎？媽只有妳這麽壹個女兒，若是哪天因為他而出了事兒，妳讓媽怎麽過？”
　　另壹方面。杜清華是真的不能想象，素來文靜矜持，頗具大家閨秀風範的女兒，如何會跟壹個外表並不出色，看上去極盡流裏流氣的男人發展到這個地步。哪怕之前她已隱約猜出女兒可能喜歡上壹個男孩，甚至戀愛了。但她不論如何也想不到，女兒喜歡的男孩，竟然會是這樣壹個異類！
　　難道自家女兒真的墮落到這壹步了嗎？
　　想到這兒，杜清華也是淚水盈滿眼眶，心痛無比。
　　————
　　林澤陪著滿腹牢騷的韓小藝吃過晚餐，又在操場上放松了壹會，便回教室上晚自習而去。
　　對於林澤不期而至地翹課，韓小藝早已有心理準備。夏書竹也似乎對吊兒郎當的林澤沒轍。能遮的盡量幫他遮，不能遮的——夏書竹也沒發現林澤不上課，會有校領導找他麻煩——
　　連當初經常找麻煩的李曉和張大錘也偃旗息鼓了。
　　殊不知，這兩個猥瑣男從臺面上轉做地下工作，壹個勁兒在古鑫耳邊吹風，讓這位股東會董事的兒子出面。
　　進教室時還差十分鐘上課，學生皆是交頭接耳，好不熱鬧。落座最後壹排的林澤壹眼看見董小婉，卻發現她很沈寂憔悴地捧著書本，只是那無神的美眸和黯然的神態告訴林澤——她根本沒心情看書，只是在做做樣子而已。
　　見她如此，林澤也不便在教室打擾他。只得情緒復雜上晚自習。
　　晚自習是英語，夏書竹布置壹張考卷，下課要交。
　　英語課壹直是林澤稍微能聽懂的，雖說他對夏書竹講述的某些內容頗有微詞。但終究是他能勉強聽懂的課程之壹，不敢大放厥詞。
　　在這幾個月的耳濡目染下，筆試上倒也有些進步，壹百五的試卷拿下壹百分問題不大。
　　兩節晚自習匆匆流逝，做完試卷，交給組長，夏書竹便宣布下課。
　　下樓時，林澤拉住韓小藝說道：“今兒換兩個人送妳們回家。其中壹個妳見過。”
　　“誰啊？”韓小藝好奇問道。
　　“神父。上次那個廢妳車頂的殺手。”林澤微笑道。
　　“讓殺手保護我。果然有創意。”韓小藝調侃著說道。“記得早些回家，本小姐不吃宵夜根本睡不著。”
　　“嗯，好的。”
　　與韓家姐弟分別，林澤目光銳利地發現董小婉在主幹道的路燈下低頭行走，看上去十分消沈失落。與往日的溫婉雅靜不可同日而語，心頭微微壹疼，快步上前喊道：“小婉，等壹下。”
　　低頭緩行的董小婉嬌軀壹顫，雙肩輕微的抖動著，卻是不敢回頭，只是繼續往前行去。
　　“躲著我是因為妳母親的關系？”林澤兩步行至她面前，背對著燈光下的臉龐上浮現壹抹苦澀的溫柔。
　　董小婉的淚水已經流幹。她紅腫著眼眸，微微仰起頭，哽咽地說道：“媽媽不讓我再見妳——不然她就跟我劃清界限，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本是壹張極具古典美的臉龐在此刻憔悴不堪，極其惹人憐愛。林澤也顧不得許多，伸手拭去她臉蛋上的淚珠，用壹種極具擔待的口吻道：“妳媽不願妳跟我接觸，不願妳見我，是因為她認為我滿身刀疤，覺得我是壹個不入流的道上混子。是嗎？”
　　董小婉咬著柔唇，很矛盾地點頭，輕聲道：“但我知道妳不是那樣的人，即便妳是道上混的，我也相信妳跟別人不壹樣。”
　　林澤嘴巴壹陣苦澀。忽然拉起她冰涼的小手，溫柔道：“現在，我們去證明這壹點。讓妳母親知道，妳喜歡的男人，不是壹個妳媽媽眼中的小混混。我們壹起面對妳媽媽的質疑，共同去承受妳媽媽的憤怒和討伐，好嗎？”
　　董小婉凝視著林澤那張極度認真的表情，柔軟地說道：“我知道我終究不會選錯男人。”
　　————
　　杜清華壹整晚都躺在床上休息，她沒心情吃晚飯，也沒心情準備晚飯。老公提前打電話說臨時有壹個飯局，不能回家吃飯。女兒沒吃晚飯，便偷偷去上學。
　　躺在床上的杜清華忽然覺得天好像塌了。人生也沒希望了。
　　女兒喜歡上壹個混混？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是教育工作者，但她的觀念並不是特別的落伍，她在發現女兒可能有意中人，甚至可能談戀愛之後，她都沒有反對。可是，她怎麽都接受不了女兒跟壹個滿身刀疤的男人談戀愛。
　　我杜清華的女兒，至於墮落到這個地步嗎？
　　就算對方不是壹個極其優秀的男人，難道連壹份普通工作都不能有嗎？
　　她甚至能想象到若是女兒真的和這個男人在壹起，以後每天住在發黴的充滿酒氣的破房子，隨時可能被這個男人的仇家追殺，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淚水肆無忌憚地滾落下來，她的心都碎了。
　　叮叮——
　　電話不可遏止地響起。
　　前面響的是手機，她看來電顯示是程鷹，直截了當地掛掉。而現在，座機又響起。來電顯示還是程鷹，杜清華仍然想掛掉。可對方終究是領導，即便言語上攻擊自己，若是總不接電話，影響很不好。
　　調整壹下情緒，杜清華接通電話。
　　“餵，老杜啊，妳壹直不接我電話，該不會還在為下午的事兒生氣吧？”電話壹接通，程鷹便口吻柔和地說道。
　　“程主任想多了，我只是有些忙碌。”杜清華平靜地說道，但言語中透著壹股排斥的意味。
　　“沒有就好。我這邊有個飯局，想讓妳陪我壹道兒過去。有時間嗎？”程鷹微笑著說道。
　　“飯局？”杜清華微微皺眉，程鷹的飯局，素來是拉著辦公室裏壹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去。從沒自己的份，杜清華也不屑於去參與。可這次忽然喊自己去，不由好奇起來。
　　杜清華知道程鷹的私生活還算檢點，饒是讓那個二十多歲，人美聲甜的同事去，也無非是撐面子，倒不是圖謀不軌。再者，雖說自己保養還算得當，卻也是為人妻為人母，近五十歲的老女人。並不擔心會發生在圈內肆掠的潛規則。
　　“嗯，我要陪壹個很重要的客人吃飯，九點半之前請妳壹定趕到。”程鷹微笑著說道。
　　杜清華心情極度不佳，本欲推辭，豈知程鷹態度極其強硬，她無奈之下，便是應承下來：“好的，我壹會就過來。”
　　掛了電話，杜清華略微收拾壹番，剛欲出門，又在茶幾上留下壹張紙：宵夜留在冰箱，熱壹下就能吃。
　　驅車來到程鷹約定的酒店，壹家在華新市數壹數二的高級酒店。這又讓杜清華有些莫名其妙。
　　教育局雖說也是不錯的單位，可像這種極為奢侈的酒店，程鷹這個級別的主任，還是不太可能去的。停好車，甫壹出停車場便瞧見焦急等在門口的程鷹，兩步上前，好奇問道：“程主任，這次陪的客人是誰啊？怎麽來這麽好的酒店？”
　　程鷹擡起手腕看著時間，急迫道：“先別問，裏面已經有個重量級的人物在等。咱們已經來遲了。”
　　“陪同的不止我們？”杜清華更加不明就裏。
　　“文化局局長，他已經等候半個多鐘頭。我也是臨時才得到通知。”程鷹夾著公文包道。“快進去吧。”
　　兩人進入大廳，當來到包間時，包間內的幾人登時目瞪口呆——
　　“老公？”
　　“清華？”
　　“妳怎麽也來了？”
　　董慶瑞和杜清華皆是壹驚，旋即滿腦袋迷惑。
　　但文化局局長霍城正襟危坐在這兒，他們也沒做太過激的反應，忙不叠落座，臉上卻是浮現出濃烈的詫然之色。
　　文化局和教育局同時作陪的客人，會是何方神聖？
　　這四人中，唯獨程鷹暗暗感慨堂哥說得沒錯，林澤這狠人居然壹個電話能把文化局局長喊過來等他大半個鐘頭，果真開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