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證明妳們的忠誠！

　　林澤動作輕柔地坐在床邊，手心捧著壹碗小米粥。那是他用文火烹飪而成。好下嘴，也容易消化。
　　大紅衣背靠著床，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吹稀飯的林澤。壹言不發。
　　經歷那晚的思緒起伏，大紅衣已恢復本來的性子。唯壹的區別是不再逃避林澤的註視。
　　林澤對這樣的相處很滿意，不需要多余的矯情，簡簡單單的同處壹室，已是最大的滿足。
　　“吃壹口。”林澤伸出勺子，滿面微笑地說道。
　　大紅衣張開紅唇，咽下稀飯。
　　林澤餵，她便吃。
　　她傷的很重。縱使恢復得不錯，卻仍然無法下床。能勉強起身實屬難得。
　　壹碗稀飯吃完。林澤親自抽了紙巾給她拭擦濕潤的嘴角。而後笑著問道：“休息壹會？”
　　大紅衣搖頭。
　　林澤微楞，旋即放下碗筷，沈默地點了壹支香煙。
　　“妳不問？”大紅衣嘶啞地說道。
　　話語中並沒多少情感流露，像是對待壹個陌生人壹般。
　　但林澤並不反感這樣的交流方式。剛認識時，她便是沈默寡言的女人。自己如何要求她變成話嘮？
　　頓了頓，林澤擡目道：“妳願意說嗎？”
　　“願意。”大紅衣點頭。
　　“妳和老局長聯合起來騙我？”林澤將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迷惑揪出來。“那把大火，也是假的？”
　　“不是。”大紅衣淡淡搖頭。“壹切都是真的。除了我死。”
　　“那妳——”
　　“有人救了我。”大紅衣平淡道。
　　“妳的聲音——”林澤囁嚅著嘴唇，猶豫片刻後問道。“被火嗆的？”
　　“嗯。”
　　林澤釋然。
　　她話不多。但她當年的聲音絕不像如今這般嘶啞。要被嗆到什麽地步，才會嘶啞至此？
　　林澤默默地凝視著她，輕聲問道：“後來妳就來了英倫？”
　　“沒有。”大紅衣搖頭。“我被人訓練了幾年。妳回國後我才過來。”
　　“被人訓練？”林澤眉頭壹蹙，問道。“我能知道嗎？”
　　“妳的父親。”大紅衣說道。
　　“果然是他——”林澤揉了揉眉心。滿心郁悶。
　　他發現，自己這個從未見面的老頭子似乎無處不在。可無人知道他在。頓了頓，林澤好奇道：“他讓妳來英倫做什麽？單純為了幫女皇？”
　　“和她合作。”大紅衣說道。“目標是那個神秘的組織。”
　　“我就知道，妳們肯定是知道的。”林澤苦笑道。“那妳們查到些什麽？”
　　“那個組織的所謂會長，在華夏。”大紅衣平靜道。“其余的，妳都知道。”
　　“之前聽說妳壹直纏著鯊魚。”林澤揉了揉鼻子，好奇道。“為什麽？”
　　“他殺了我父親。”大紅衣說道。
　　“——”林澤咋舌。
　　“也是小公主的父親。”大紅衣說道。
　　“——”
　　林澤徹底煞筆。
　　“妳和她——是姐妹？”林澤滿頭大汗。
　　“嗯。”大紅衣輕輕點頭。
　　林澤滿嘴苦澀，心底如同打翻五味瓶。說不出什麽滋味。忍不住抽了壹口煙，無力道：“女皇都知道？”
　　“知道。”
　　“小公主也知道？”
　　“知道。”
　　“妳與女皇的合作，便是對付那個組織？”林澤問道。
　　“談不上。”大紅衣搖頭。“只是防止組織滲入皇室。”
　　“妳成功了。”林澤說道。
　　“勉強成功。”大紅衣說道。
　　“我本以為妳們對組織的了解應該多壹些。想不到和我收到的消息差不多。”林澤滿臉感慨道。“鯊魚、壹言堂堂主、東南亞的汪樹、華夏的陳逸飛，這些人物竄起來。已足夠可怕。那妳所說的會長是誰？”
　　“只知道在華夏。是誰不清楚。”大紅衣簡略地說道。
　　“他——也不知道？”林澤遲疑地問道。
　　“應該不知道。”大紅衣說道。
　　“妳見過他嗎？”林澤心情有些復雜地問道。
　　“沒有。”大紅衣搖頭。“他不想見任何人。”
　　“包括我？”林澤苦澀地問道。
　　大紅衣那平淡的美眸中閃現壹絲異色，終於還是點頭：“包括妳。”
　　意料之中。
　　若想見。這二十多年，他早就見了。直至今日仍不肯現身。只能證明壹點，他的確不願見自己。
　　有點失落，還有些遺憾。但更多的是坦蕩。
　　沒有他。自己生活的同樣不錯。多了他，自己的生活又有何改變呢？
　　壹個名義上貼著叛國者標簽的家夥，能為自己的生活帶來什麽？
　　習慣了孑然壹身。林澤對壹家團聚並不抱多大幻想。幸福？激動？
　　談不上。頂多是幼時的那份遺憾罷了。
　　“不見就不見吧，稀罕麽？”林澤有些賭氣地說道。
　　大紅衣略微復雜地瞥他壹眼，說道：“推我出去走走。”
　　“現在？”林澤愕然。“外面風大，還在下雪。”
　　“沒事。”
　　林澤沒法拒絕，只好為她披上披風，雙腿上蓋好毛毯。這才推著輪椅出門。
　　甫壹開門，便迎面打來壹陣冷風。吹拂起大紅衣那順長的黑發。
　　林澤替她捋順黑發，微笑道：“頭發壹直沒剪？”
　　大紅衣沈凝壹會，搖頭：“沒有。”
　　林澤莞爾壹笑。沒說什麽。
　　他還記得初次見大紅衣時，她壹頭幹凈利落的短發。身形修長而緊致。足以讓人眼前壹亮。但過於男性化的短發終究減弱了她的女性魅力。可既便如此，她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
　　無數優秀特工前赴後繼，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睞。但她似乎是個天生工作狂。從不肯在這方面哪怕花壹分鐘去思考。縱使碰上林澤，她也沒放慢訓練的腳步。
　　他是孤兒。
　　但她不是。雖然不是，卻比林澤更淒涼。
　　不曾擁有，便不會失去。她卻十歲失去母親。成為孤兒。這份心靈上的創傷，林澤壹輩子不會明白。
　　當然，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明白。
　　後來。林澤和她成了黃金搭檔，只要是兩人聯手的任務，從沒壹次失敗。直至那場大火，徹底將兩人隔開。
　　林澤不怪她，也沒資格怪她。這些年，她的生活比自己更苦。更累。憑什麽怪？
　　行至城墻上，壹片壹片鵝毛大的雪花紛紛落下。打在大紅衣的肩頭，林澤只是輕輕替她拂去。
　　風景迷人極了。雪花、枝椏上的雪花。大海，白雪皚皚中的大海。古堡，銀裝素裹的古堡。這遠近的景物勾勒出只有在畫中才能看到的風景。使兩人陷入壹陣沈默。
　　半晌後，大紅衣緩緩回神，喃喃自語道：“終於為那壹身江南煙雨覆了天下，容華過後，不過壹場山河永寂。”
　　林澤聞言，略有些喟然。只是壹轉眼，卻瞧見伊麗莎白踱步而來。
　　心頭微微吃驚，不由暗忖：“菁菁這話，是說給女皇聽的？”
　　果然。當伊麗莎白行至兩人跟前時，輕聲說道：“這話是妳父親留下的。妳為什麽會知道？”
　　大紅衣沈默不語。
　　“也許——是他告訴妳的？”伊麗莎白苦澀地笑了笑，不再詢問。
　　終於為那壹身江南煙雨覆了天下。
　　容華過後，不過壹場山河永寂。
　　林澤細細咀嚼幾番，又回顧自己對當年那場宮廷風暴的所聞所知。良久，他牽了牽嘴角，喃喃自語：“她的父親，便是為女皇這壹身江南煙雨？”
　　旋即便是搖頭暗嘆：“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有之啊。”
　　原本林澤與大紅衣的氣氛是很和諧的。伊麗莎白壹進來，反倒顯得有些古怪。林澤沒所謂。她對伊麗莎白有的只是敬畏，並不存在多少別的情緒。反倒是大紅衣，似乎對這位大英帝國的陛下大人有些排斥。至於原因，林澤大致能猜出壹些。卻不敢直言。
　　畢竟，那是另外兩個家庭的事兒。他壹個外人，無權過問。
　　伊麗莎白停頓片刻，忽地開口問道：“我們的合作，到此便算結束了？”
　　“結束了。”大紅衣淡淡道。
　　“不管如何，這次多虧妳的暗中調查。否則皇室會徹底動蕩。”伊麗莎白微笑道。
　　大紅衣沈默不語。
　　林澤卻是大驚失色。想來，女皇能暗中掌握這麽多菲比親王與鯊魚合作的事兒，很大程度上多虧了大紅衣的調查。甚至於——林澤不能排除英方政府掌握的資料，也有大紅衣的功勞。
　　當然，這件事兒對林澤來說已經告壹段落。他要做的，便是等眾人養好傷勢回英倫。這地方雖美，卻不可能讓他長久待下去。
　　吱吱。
　　城墻不遠處，傳來壹陣腳底踩壓積雪的聲音。三人回過頭，卻只見壹襲雪白長裙的大公主與人妖並肩而行。
　　大雪中。人妖攙扶著容光煥發的大公主踱步而來。大公主笑的溫柔。人妖亦是笑的舒坦。縱使身上的傷口仍有些癢痛難當，卻仍抵不住他內心的歡愉。
　　這是壹對璧人。
　　女的優美動人。男的俊朗挺拔。縱使最養眼的偶像劇，怕也挑不出這樣壹對男女。
　　大公主手中捧著壹張毛毯，是她照顧人妖的這段日子親手編制的。質地柔軟，色澤溫潤。看壹眼便覺得暖和無比。
　　行至跟前，大公主輕輕向伊麗莎白行禮，輕聲說道：“母親，風大了，披著她暖和壹些。”
　　伊麗莎白有些楞神。但很快，她接過大公主的毛毯。搭在了身上，微笑道：“這兒風大，妳懷了孩子就不要留太久。”
　　“嗯。好的。”大公主微微點頭。褪去冷厲惡毒的外表，這便是壹個溫潤如玉的美麗女子。給人壹種善心悅目的印象。
　　未等林澤開口打招呼，大公主便面含羞赧地朝林澤打了個招呼，並從懷中取出壹瓶烈酒，說道：“大兄弟，聽他說妳喜歡喝酒。送給妳。”
　　大兄弟？
　　林澤下巴差點掉下來。
　　先不說大公主的態度，單單是這特東北腔的稱呼，也把林澤雷得外焦裏嫩，表情古怪地望向人妖。卻只見這家夥略微得瑟地眨了眨眼睛，滿面笑意。
　　心領神會之下，林澤接過烈酒，仰頭飲了半瓶，暢爽道：“好酒！”
　　大公主見林澤欣然接受，倒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是向三人點頭，而後在人妖的攙扶下回了房間。
　　這是壹番帶有特殊含義的舉動。伊麗莎白懂。林澤也懂。只是沒人點破，沒人說穿罷了。
　　回了房間。大公主沖人妖溫柔道：“最近總是想吃些酸的。妳幫去老管家那兒拿些吧。”
　　“餵，我是妳男人，不是妳下人。請搞清楚身份！”人妖叉腰說道。
　　“好啦。”大公主眉目含情，拉著人妖的大手撒嬌道。“親親老公，幫媳婦兒拿點酸梅來好嘛。”
　　說的是字正腔圓的華夏語，聽得人妖滿心滿肺的溫暖，捏了捏她滑嫩的臉蛋，大笑而去。
　　人妖甫壹離開，屋子內便鉆進二十多個男子。
　　他們是大公主培養出來的死士。這段日子皇家島壹片祥和，卻也沒做出什麽不軌的舉止。只是等待著大公主的命令。
　　人妖壹走，他們便第壹時間湧進來。氣勢森然地站在大公主身後，沈默地低垂著頭。
　　大公主微微轉身，臉上換上壹副淡漠之色，緩緩坐在椅子上，說道：“叫妳們來，是宣布壹件事兒。”
　　“請大公主吩咐！”眾人低聲說道。
　　“撤了吧。”大公主淡淡道。
　　“撤了？”眾人不明。
　　大公主卻懶得解釋，只是從盤子裏取出壹顆酸梅，放進那嬌艷欲滴的紅唇之中。
　　為首的死士神情不解地仰起頭，說道：“大公主，我們並沒失敗。哪怕政府方面知道了菲比親王的事兒，可我們仍然有機會撇清。再者。只要將皇家島其余人擊殺。便可以推卸得壹幹二凈。到時，只有您才是唯壹的繼承人。誰敢拿您如何？再不濟——我們也可以與首相達成協議。相信首相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頓了頓，那死士再度說道：“大公主，只要您壹聲令下。屬下便為您掃清壹切障礙！”
　　大公主聞言。那嬌嫩的容顏上閃過壹絲異色。目中頭是透著朦朧的意味。
　　房間忽地陷入壹陣沈默。
　　良久，大公主緩緩站起身，目光淡然地盯著為首的死士，輕描淡寫地說道：“殺了島內知情人，我的確能推卸得壹幹二凈。再把我那位在皇家學院進修的妹妹殺了。皇家便只剩我這個繼承人。嗯，很好的法子。”
　　頓了頓，大公主眉目壹冷，質問道：“這樣首相的確沒法子再說什麽，可妳又是否知道。如此壹來，我將被首相挾持。到時，皇室豈非更加弱勢？我若不配合他，他隨時能查我的底。我豈不是很沒安全感？”
　　“至少——您可以登上寶座！”那死士忠誠地垂下腦袋。
　　“嗯。很好的想法。但是——”大公主緩步行至那死士跟前，眉宇間浮現壹抹古怪的笑意，說道。“我不喜歡——撲哧！”
　　刀鋒刺入那死士胸膛。鮮血激射而出，沾染了大公主雪白的玉手。
　　身後的死士壹個個面色復雜，卻是死死垂著頭，不敢吱聲。
　　“當初挑選妳們，我已經足夠小心了。”大公主拔出匕首，任由那死士不甘地倒在地上，漫不經心道。“可惜啊。還是有人底子不幹凈。”
　　“大公主明鑒！”死士們垂下頭。
　　“那就向我證明妳們的忠誠！”大公主寒聲道。
　　死士們聞言，紛紛左右對視幾眼，而後，齊刷刷擡起了手中的刀鋒。
　　撲哧！
　　撲哧！
　　撲哧！
　　這二十多死士當著大公主的面將匕首刺入心臟。當場斃命。
　　冷漠地掃壹眼滿地屍身的房間，大公主眉宇間的戾氣盡褪，蔥白的手掌摩挲突起的小腹，喃喃自語：“孩子，從今天開始，母親給妳做個好榜樣，好不好？”
　　“哈哈，老管家真大方，居然把存貨全給我——”
　　人妖錯愕地站在門口，手心捧著壹大包酸梅。目光中透著壹抹詭譎之色。良久，他迅速進了房間，合上房門，快步走到大公主身邊，迷惑不解地問道：“他們——妳殺的？”
　　說時，將大公主滿是鮮血的手中的刀鋒拿走。
　　這把刀是他送給大公主的。而剛才，大公主用這把刀殺了第壹個人。
　　“嗯。我殺的。”大公主坦誠點頭。
　　“為什麽？”人妖皺眉問道。
　　“皇家島發生的事兒，不能有我不信任的人知道。”大公主說道。
　　“妳怕外人知道了對皇家聲譽不利？甚至對妳母親——”
　　“其實我也不放心林澤，不放心那個女人。”大公主仰起頭，目光溫柔地盯著人妖。摩挲著他陰柔的臉龐。“但他們是妳的朋友。”
　　人妖握緊她的手心，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