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好壹個白家的奴才！

　　咯吱。
　　咯吱。
　　搖椅是極好的。
　　由實木打造。做工精細而巧妙。可這位老人家躺在上面甫壹搖晃，仍是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不因搖椅的材質問題。而是因為——這位老人家實在太龐大了！
　　哪怕他已活了壹個世紀。哪怕他身體的各種器官已消耗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可他的身軀仍然龐大到讓人仰視！
　　這位老人家不是別人，正是白家老爺子。
　　他合著眼眸，身軀隨著搖椅前後有節奏的晃動著。滿頭白發披散在搖椅上。看上去如蒼老松樹分散開來的枝葉。
　　在他的前面，則是站著壹男壹女。
　　女的壹襲素雅衣著，姿態從容而淡然。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
　　男的則面帶恭敬地不敢去看白老爺子。總是如此，也沒人會覺得他對眼前的老者恐懼。有的，只是那份發自心底的尊重與敬佩。
　　他是主人。他是奴才。
　　他是沒了架子的主人。而他，則是不再需要卑躬屈膝的奴才。
　　他們是主仆關系，同樣，也是朋友關系。哪怕從沒人挑明這點。雙方卻心知肚明。
　　“爺爺。”白婉君輕輕開口，打破了這妖異的沈默氣氛。
　　“嗯。”白老爺子躺在搖椅上，發出壹個簡單的音節。
　　“局已經布好了。”白婉君語調平緩地說道。
　　“沒有。”白老爺子猛地睜眼。那雙深邃到見不到底的眸子投射出壹絲意味深長的精芒。
　　白婉君聞言，眼眸中掠過壹絲復雜之色。沒有辯解。
　　下壹瞬，白老爺子的目光掃向萬海。
　　他的目光古井無波，瞧不出半點情緒。可在萬海看來，卻包含了太多太多。
　　“梅林死了。”萬海輕聲說道。“我弟弟，也死了。”
　　“難怪妳來見我。”白老爺子面露壹絲異色。輕聲道。“後悔嗎？”
　　“不後悔。”萬海用力搖頭。
　　“出去。”白老爺子擺擺手。
　　白婉君順從地退出了房間。並未這對老男人合上了房門。
　　她是白家如此的管事人。但她清楚地知道。白家這些老人的談話，自己實在沒有理由去聽。
　　白老爺子目光淡然地盯著萬海。沈默良久後方才輕嘆壹聲：“我說過。妳不用出山。”
　　“我必須出山。”萬海堅定地說道。
　　“可妳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白老爺子說道。“妳知道。我不會要求妳做任何事。”
　　“我知道。”萬海面露壹絲欣慰。旋即又是搖了搖頭。表情灑脫道。“誰說只有小年輕才講義氣？”
　　“值得嗎？”白老爺子淡淡道。“我壹直不太願意了解妳們的兄弟情。曾經不願意，現在也不願意。將來——也沒機會了。”
　　“值得。”萬海笑了起來。笑得蒼老而黯然。“老三是我的好兄弟。他要走。他不願意留。我便讓他走。我便不讓他留。”
　　“但他走了。他應該履行的，落到了妳的身上。”白老爺子輕嘆壹聲。“妳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為了老三，害死妳的弟弟。真的值得？”
　　“值得。”萬海堅定地點頭。“老四也不覺得遺憾。老三是我的兄弟。也是他的。為老三死。他不後悔。”
　　“妳壹心追求武道。妳原本可以和妳的徒弟壹樣。做壹個讓人敬佩而尊重的武者。但現在，妳卻為了妳的兄弟。變成了另外壹個人。”白老爺子搖搖頭。
　　萬海笑了笑。說道：“老爺。跟了您這麽多年。您懂我的。”
　　白老爺子同樣笑了笑：“妳懂我嗎？”
　　萬海微微壹楞。目光復雜而凝重地盯著白老爺子。良久，他深吸壹口氣息。重重點了點頭：“我也許懂了。”
　　“懂了就好。不懂。我還要跟妳解釋壹遍。”白老爺子笑道。“我不願解釋。也不想解釋。解釋了，就有可能出亂子。”
　　“我懂。”萬海說道。“我還活著，還能繼續往下走。老爺您放心。我這輩子都是白家的人，不論生死。”
　　“半輩子了。”白老爺子幽幽壹嘆。目光凝重地掃視著萬海。“這麽好的奴才，上哪兒找？”
　　萬海笑了起來。無憾。
　　……
　　咯吱。
　　萬海合上房門，緩緩退了出去。
　　甫壹轉身，他便瞧見了站在門口等他的白婉君。
　　“小姐。”萬海輕輕點頭。
　　“嗯。”白婉君溫潤地笑了笑。說道。“萬老。我煮了壹壺茶，您有興趣跟我喝壹杯嗎？”
　　“這是我的榮幸。”
　　白婉君是泡茶高手。壹方面是性子使然，另壹方面則是因為白十二不能喝酒。而他又壹直很向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活。所以白婉君努力把茶水煮得跟烈酒壹樣好喝。將素菜烹飪得有肉類的味道。這對她來說是很艱難的。也是很幸福的。
　　萬海喝了壹口茶水。正襟危坐地問道：“小姐。有什麽吩咐？”
　　“吩咐倒沒有。”白婉君莞爾笑道。“只是覺得萬老是個讓人敬重的老英雄。”
　　萬海聞言，卻是搖頭道：“小姐您謬贊了。”
　　“沒有。”白婉君輕輕說道。“這是我的心裏話。但英雄。從來都是難當的。梟雄可以撒壹個謊，撒壹個彌天大謊來滿足自己。而英雄。卻只能背負枷鎖。背負壹個天大的枷鎖。壓得自己喘息困難。壓得自己滾入黃土。”
　　萬海笑了笑。說道：“小姐。這麽厚重的評價。實在不太適合我。”
　　“我只是白家的老奴才。沒那麽大的底氣接受這份評價。”
　　“白家的老奴才？”白婉君聞言，卻是輕聲笑道。“奴才是個貶義詞，卻也是個無比崇高的褒義詞。”
　　“萬老。您究竟是爺爺的奴才，還是白家的奴才？”
　　萬海聞言，握住茶杯的手指緊了緊。目光迷離而復雜地掃了白婉君壹樣。
　　心中沒有太大的激蕩。又或者說——他只是有小許的矛盾。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姐。既然是奴才。當然老爺的奴才。更是白家的奴才。”
　　“好。”白婉君莞爾壹笑。“好壹個白家的奴才！”